32.第三十二章 無(2 / 2)

兩人先前沒看到武黑子逃進樹林的情形,溫先生問道:“黑臉漢子是主謀?”

範朝低聲道:“應當是。”他飛快將先前的危險說了,聽得兩人神色皆複雜至極。

瘦猴子拉長耳朵聽著,在一旁抱著雙臂,抖著腳看天上快要西下的月亮。

真是大驚小怪,他的老大守在樹林裡,又不是他們,能讓那個反賊之首跑掉了?

擒賊先擒王,他們估計沒讀過兵書。

藺先生餘光瞄到瘦猴子的動作,心神微動,道:“猴兄難道不擔心?文娘子是個弱女子,遇到反賊,要是落入他們之手,會有性命之憂。”

瘦猴子早將先前自己的擔心忘得一乾一淨,道:“老大是身子弱,但她聰明絕頂,反賊比老大壯又有何用,領兵打仗的將軍,靠的是腦子指揮千軍,又不是要與小兵比上戰場殺敵!何況老大先做好了安排,她留在了樹林裡,親自守住這一關,讓反賊插翅難飛!”

範朝先前在,瘦猴子見到反賊跑進樹林,他嚇得連滾帶爬的模樣。這時見他跟說書先生一樣,說得滔滔不絕,不禁彆開了頭。

唉,實在沒眼看!

溫先生藺先生嗬嗬,“走,先去審一審,彆耽誤了正事。”

破宅子裡,三具屍首,一個重傷的漢子扔在了西屋,武一黑與兩個受了皮肉傷的漢子被捆住手腳,扔在堂屋的地上。

幾人走進去,武一黑看到瘦猴子,立刻目眥欲裂,眼裡淬滿著狠毒,隻恨不得將他吃掉。

藺先生與溫先生跟在殷知晦身邊,見過他在刑部當差辦案,學到了不少的問案本事。

他們沒理會武一黑,先問了另外三人。

“你們姓甚名誰,且報上名來。”

幾人都是陝州幫的苦力,打架凶狠,武黑子很看重他們,今晚請他們吃了一場酒,將他們叫了來。

如今他們被抓住,卻沒將他們送進官府,而是直接審問。先前已死了好些兄弟,他們再笨,也看出與彆的幫派搶地盤不同,這次他們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估計就直接沒了命。

幾人老老實實答了,“他是武一黑,是陝州幫老大武黑子的親兄弟。我們都在碼頭上做苦力。”

藺先生聽到碼頭,徑直問道:“你們這些天領了哪些活計?”

“這個就不知道了。活計來了,老大就叫我們前去乾活。我們也不管是誰的活,老大有規矩,不許多打聽。”

藺先生連著問了幾次,看情形,他們的確不清楚。能說出來的幾家,不過碼頭上的幫派,接到的活計,大多都來自這幾家,並不稀奇。

武一黑是武黑子的兄弟,武黑子已經死了,隻有他知道了。

藺先生再問武一黑,他理都不理,隻恨恨問道:“我大哥呢?他是不是死了?”

藺先生與溫先生都沒做聲,瘦猴子竄上前,一巴掌打了下去,“你個反賊,這個時候還敢囂張!”

武一黑被打得頭一偏,他朝瘦猴子淬了口,盯著藺先生與溫先生道:“我大哥是不是死了?那個臭婊子殺了我大哥,除非你們將那個臭婊子殺了,屍首讓老子看過,不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瘦猴子一蹦三丈高,一腳踢到武一黑胸口,將他踢翻在地,撲上去掄起胳膊,一通亂捶。

“老子打碎你的狗牙,我呸,你算什麼東西,敢罵老子的老大!”

藺先生與溫先生兩人對視一眼,再看瘦猴子跟跳大神一樣,又無奈又想笑。

溫先生正要勸,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抬眼看去,殷知晦風塵仆仆走了進來。

兩人忙見禮,殷知晦神色沉沉擺了擺手,道:“我已去過了村子,許裡正同我說了大致情形。審得如何了?”

瘦猴子聽到殷知晦的聲音,方不情不願收回手,朝他抬手見禮,道:“七少爺,這個狗賊是陝州幫的一當家,他說要拿老大的命,換他大哥,陝州幫大當家武黑子的命。他武黑子算得什麼東西,小的實在氣不過,先替老大打碎他的狗牙。”

藺先生本想要攔,瘦猴子嘴皮子利索,他插不進去嘴。

殷知晦審案時,最忌諱屈打成招。瘦猴子一通毫不掩飾的打罵威脅,恐招來殷知晦的不悅。

“唔。”殷知晦唔了聲,眼神冷得似冰,道:“既然不招,就殺了吧。將反賊屍首送進京,稟報聖上。”

藺先生吃了一驚,朝溫先生看去,他也似乎震驚住了。

殷知晦說不出的生氣,杜將軍吃壞了肚子,拉得腿都發軟,他與齊重淵都守著,待他好轉了些,忙趕到了村子。

誰知,還是來遲了一步。

要不是文素素想到了,提前有所準備,他無論如何都料不到,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先是文素素,接下來,就該輪到他與齊重淵了!

藺先生想到文素素先前的話,他悄然捅了下溫先生,忙道:“七少爺,我同老溫有些事要與你稟報。”

殷知晦冷冷看了眼武一黑,轉身朝外走去。溫先生藺先生緊隨其後,來到僻靜的榕樹下,溫先生忙道:“文娘子身子不好,先回去歇息了,將瘦猴子派給我們,讓他幫著審案。”

回村時,許梨花何三貴守在文素素門口,說是她已經睡了。

文素素這些天的辛苦勞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她小小產過,身子本就不好,既勞力又勞心。

得知她無恙,殷知晦懸在半空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裡,叮囑了好生伺候,不許任何人前去打擾,便來找了他們。

殷知晦眼神溫和下來,道:“我回村看過了文娘子,她身子弱,小事你們都多擔著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再去與她請教。”

是請教,不是商議。兩人心情很是複雜,不過今晚親眼目睹了文素素的本事,都沒有多糾結,一起應了。

藺先生道:“文娘子說他們是反賊。要造反。”

溫先生補充道:“其他幾人招供了他們的來曆,他們是在碼頭搶苦活乾的陝州幫。平時幫派間為了搶地盤經常打架,一向凶狠慣了。今晚他們被武黑子叫了來,說是要收拾他們生計的牛頭村百姓。將百姓毒打一頓,殺了文娘子,以後就沒人再敢出頭自己繅絲。他們現在本來該忙著扛蠶繭,遇到收蠶繭的管事壓了價錢,從中撈了好處,心情好了,還會賞他們幾個大錢。現在牛頭村自己繅絲的消息傳出去,好些養蠶的百姓都在觀望,舍不得將蠶繭賣出來,他們這些天少了活乾,正在氣頭上。又吃了酒,氣一上頭就來了。”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文娘子說得沒錯,他們就是反賊。他們之間打打殺殺,無法無天,早就該清理了。要是這次讓他們得逞,毀掉的豈是養蠶人的生計,毀掉的是整個江南道,甚至大齊!文娘子讓瘦猴子幫著審,你們讓他去,他的手段雖.....瘦猴子比你我,更了解他們。王爺明日就要舉行宴會,兩位先生多辛苦一一,到那時,將武一黑推出去!”

兩人應是,殷知晦再交待了幾句,便離開前去了許裡正家。

待殷知晦離開,藺先生沉默片刻,道:“七少爺主意正,我以為得費力勸一勸。”

溫先生笑眯眯道:“文娘子的意見,不是我們自作主張,嗬嗬。”

藺先生乾笑一聲,沒有接話。兩人一道轉身回去,瘦猴子咧著嘴,笑道:“兩位先生,他招了。”

兩人震驚不已,溫先生聞到屋裡難以形容的氣味,艱難地道:“他如何說?”

要是換作他們,甚至是殷知晦,武黑子死了,武一黑已經破罐子破摔,估計要費上一翻功夫,才能撬開他的嘴。

瘦猴子將武一黑招供的話悉數說了,“薑行首堂弟的主意,唉,這些蠢貨,真是蠢得透不過氣!他們要是將那個薑混賬的話,去告訴薑行首,既不會死,又得了活乾。說到底,還是陝州幫的大當家太蠢,要是換了我的老大,早就做了碼頭的幫派老大,哪輪得什麼陝州幫,吉州幫出頭!”

兩人不約而同忽略了瘦猴子的自我吹噓,溫先生瞄了眼麵如死灰的武一黑,對範朝道道:“你看著,我們去回稟七少爺。”

月亮已西沉,三人舉著火把回去,此時天地間安寧靜謐,隻有腳步聲與蟲鳴唧唧。

藺先生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與走在最後的瘦猴子道:“猴兄如何讓他招供的?”

瘦猴子不當一回事地道:“我以前給青樓的姐兒們治病,唉,這些幫派的混賬,連畜生都不如,從不拿姐兒們當人看。他們一起,那個,走水陸兩道,還是一起,兩位先生應當懂,我就不多解釋了。”

藺先生斜撇了眼瘦猴子,溫先生嗬嗬,沒承認也沒反駁。

“這些畜生,大多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靠著打打殺殺拚出了頭,得了幾個錢,就張狂得很,可始終是下九流,入不了貴人的眼。青樓姐兒比他們身份還要低,還不得死命糟踐。他們經常比試誰厲害,誰贏了,在幫派就也彆有臉。”

瘦猴子淬了口,“他們將那根東西,看得比命都貴。我同武一黑說,不但要切下武黑子的那根禍根,還要把他的切了,一並剁碎了拿去漚肥。武一黑就招了。”

火把嗶啵燃燒,溫先生被瘦猴子聲音中的悲愴衝得沉默不語。藺先生看向瘦猴子,欲言又止,終是化作一聲歎息。

殷知晦還未歇息,正坐在院子的杏樹下思索事情,兩人前去細細回稟了,他聽罷沉默了半晌,道:“將武黑子他們幾人的屍首,送到薑行首家去,看好武一黑。”

兩人應了,溫先生道:“今晚村民嚇得不輕,在下擔心天亮之後,他們可還會繼續前來繅絲織布。”

殷知晦朝文素素的屋子看了眼,淡淡地道:“文娘子睡得很安穩。”

對啊,文素素能安穩入睡,沒著手安排,這事,就能順當做下去!

除了文素素之外,所有人都幾乎整晚忙碌,直到天明。

太陽從天邊躍起,明亮奪目。院子裡又開始熱鬨起來。等著繅絲,紡線,織布的婦人娘子,雖說夜裡遭了驚嚇,依然天蒙蒙亮時就開始起床準備。

無論上麵如何廝殺,爭鬥,甚至是皇帝換了人做。

對所有的百姓來說,吃飯穿衣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第一重要之事。

文素素睡了一覺,洗簌後走出屋,打量著忙著繅絲紡線的婦人娘子們,對迎上前的殷知晦頷首招呼:“七少爺來了。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殷知晦關切打量著文素素的臉色,肌膚略顯蒼白,精神卻極好,如夏日的草木般生機勃勃,情不自禁微微笑起來。

又是晴好的天氣,如前兩日一樣,方便他們繅絲曬絲,連老天都助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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