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馮保抱著朱翊鈞回到寢殿,……(2 / 2)

朱翊鈞認真點頭:“能。”

“……”

陳炬站起來:“我去一趟尚善監。”

他擔心小主子不肯喝,要親自去取。剛要走,衣袍卻被人拽住,回頭一看,朱翊鈞正仰起頭衝他笑。

笑完之後,朱翊鈞自己把嘴湊到碗的邊沿,大口喝起來。

馮保扶著碗,看他一口氣喝完,小家夥抬起頭,嘴邊一圈白色奶漬,宛如山羊胡子,馮保真想拿個相機給他拍下來。

朱翊鈞舔了舔嘴唇,不忘提要求:“晚上要喝以前那樣的。”

“是是是,這便叫人去取。”

喝完奶,朱翊鈞在屋子裡一刻也待不住,吵著要去外麵玩兒。

剛走到門口,小家夥又回過頭來,指著一口大箱子:“球球,要球球~”

王安會意,立刻跑過去,在他裝玩具的大木箱裡取來一個竹鈴球。

今日天氣還不錯,三個人陪著朱翊鈞來到禦花園玩耍。

小家夥抱著球跑在前麵,清脆的銅鈴夾雜著孩童軟糯的笑聲灑了一路,連池塘對麵散步的嬪妃也聽見了,頻頻朝這邊張望。

幾人來到一片空地,朱翊鈞和王安各站一邊,你來我往的拋球。小家夥十次有十次接不著,到處追著球跑,開心得不得了。

馮保和陳炬站在一旁,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們的小主子。陳炬便問起那天的事情。

馮保大致說了一遍,小閣老如何盛氣淩人,走路帶風,衝撞了小主子。皇上如何心疼,宣太醫為小主子診治,又讓小閣老跪在殿外,眾目睽睽之下,顏麵儘失。

陳炬聽完,皺起眉頭,略微思索片刻,又轉過頭來看他:“你沒事吧?”

“我?”馮保聳聳肩,無所謂的道:“我能有什麼事?”

陳炬看了一眼朱翊鈞的方向:“皇上與內閣議事,小主子卻出現在正殿外,皇上沒有為難你吧。”

他很敏銳,也很聰明,知道嘉靖帝不舍得責怪小皇孫,隻會懲罰他身邊的人。

兩人對視,馮保從他眼裡看到真誠和坦蕩。

“沒有。”

“那就好。”陳炬移開視線,看向遠處:“嚴氏父子權傾天下,不是咱們能招惹的。”

“咱們的本分,是伺候好主子。”

馮保回道:“那是自然。”

因為朱翊鈞在這裡玩耍,路過的太監都自覺繞遠,沒有人靠近。

片刻無言,馮保順著他的視線投向遠處,穿過重重飛簷,能看到隱隱綽綽的萬歲山。

在萬歲山東側有一處建築,有一處建築,正是司禮監的監廨。

“我9歲入宮,分派在司禮監秉筆太監高忠高公公名下,他是我的師父。”再開口時,陳炬把話題支到了十幾年前,“那年他提督十二團營,監管勇士四衛營,掌印禦馬監。”

“韃靼兵臨京師,我見他戎裝出征,心中十分景仰,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為他那樣的人物。”

這一段曆史馮保自然了解,嚴嵩與他的同黨故意不作為,以錢財賄賂蒙古人,讓他們不要攻打大同,蒙古人很講信用,沒打大同,調頭攻打京師,後世稱“庚戌之變”。

嚴嵩不許兵部尚書出兵,稱在遠處打,敗了還能掩飾一下,皇帝眼皮子底下打,敗了掩飾不了,蒙古人搶的是老百姓,搶夠了自然會走。

嘉靖帝震怒,嚴嵩把兵部尚書推出去斬首,又甩鍋高忠,稱這是太監典兵遺害。

嘉靖帝罷撤高忠十二團營之製,從此棄用。

如今高忠年事已高,在司禮監謀一份閒職,晚景說不上好。

提及高忠,陳炬的眼中有惋惜也有隱忍。馮保看得出來,他對嚴嵩恨之入骨。奈何實力差距太大,無能為力。

嚴嵩父子上到禍害忠良、禍國殃民,下到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可謂人渣中的人渣,多少人想要將他們千刀萬剮,苦於沒有機會。

但馮保知道,這個機會很快就將到來。

這時,王安拋出的球,朱翊鈞沒接住,滾向了後麵的假山,小家夥轉身,搖搖晃晃去追。

馮保不放心,也跟了過去。正當小家夥彎腰撿球的時候,假山後麵忽然竄出一個黑影,迅捷的朝竹鈴球撲了過去。

馮保本能的一把抱住朱翊鈞,半轉過身將人護在自己懷裡,卻聽“砰”的一聲,轉頭看去,兩隻貓抱作一團,滾出去老遠。

先前衝出來的那隻黑貓似乎非常懼怕另一隻。掙紮著爬起來四腳亂蹬,落荒而逃。

它應該是被鈴鐺聲吸引,又看到滾動的竹鈴球這才從假山後衝了出來。

陳炬和王安趕緊跑過來,一左一右圍著朱翊鈞,把他上上下下摸了個便,確定沒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幾人抬眼望去,那邊還有一隻長毛獅子貓,通體毛色清灰、眼睛上方卻是白色的,就像兩道白眉一養。

馮保說道:“是霜眉。”

霜眉是貓兒房千挑萬選獻給嘉靖帝的愛寵,善解人意,極通人性,帝王甚是寵愛,還給了它個“虯龍”的封號,當神獸養。

不過這貓性格高冷,雖然不會主動攻擊人,但除了嘉靖帝,也不會跟任何人親近。

霜眉並沒有著急離開,淡定的坐在原地,目光落在朱翊鈞的身上,似乎很認真的在打量這隻人類幼崽。

朱翊鈞也好奇的打量它,嘴裡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麼,旁邊三人沒聽懂,但霜眉卻“喵”了一聲,好像聽懂了。

聽到貓叫,朱翊鈞高興壞了,拍著手又蹦又跳,學著霜眉的樣子“喵喵喵喵”叫個不停。

霜眉忽然站起來,甩了甩毛,朝他們走過來。

馮保警覺地將朱翊鈞護在懷裡,這是1561的大明朝,又沒有狂犬疫苗,一個不慎被貓抓破皮可不好辦。

但霜眉隻在朱翊鈞跟前坐下,從頭到尾沒有看過旁邊三人,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

看它走近,朱翊鈞可激動壞了。一心想要掙脫馮保的束縛,跑過去和霜眉貼貼。

馮保依舊不放心,蹲下來,和小家夥講道理:“咱們就站在這兒看好不好?”

小家夥搖頭:“我喜歡它!”

王安在一旁說道:“它好像也很喜歡你。”

小家夥嘟嘴:“要去。”

馮保繼續和他講條件:“那咱們就看看,不摸它可以嗎?”

小家夥思索片刻,點頭。

馮保帶著他過去,小家夥又興奮又好奇,圍著霜眉轉圈圈:“喵喵喵~喜歡!喜歡!”

他雖然喜歡,但也遵守和馮保的約定:隻看,不摸。

過了一會兒,霜眉似乎覺得有些無趣,於是站了起來,馮保警惕的摟著朱翊鈞,生怕出什麼意外。

霜眉卻沒有靠近,而是轉過身,屁股對著他們,大尾巴一甩,在朱翊鈞臉上掃了一下,而後踩著優雅的步伐,揚長而去。

臨走之前,它還轉過頭來,這次沒看朱翊鈞,而是看了馮保一眼。

“哎喲!”馮保驚訝不已,“我這是,被一隻貓鄙視了?”

“不然呢?”陳炬戲謔道,“它是主子,你是奴婢。”

馮保扶額:“果然是貓主子。”

這位貓主子的鏟屎官可不好惹。

那日之後,朱翊鈞便對霜眉念念不忘,時不時就要“喵喵”兩聲,每天拽著馮保出門找“喵喵”,可是那天之後,他們再也沒有遇到過霜眉。

轉眼來到了盛夏時節,煉丹房內煙霧繚繞,熱得受不了,嘉靖帝也隻能將他長生不老的大計暫且交給道士們,自己留在玉熙宮納涼,倒是多了許多閒暇時光。每日都將小皇孫宣至跟前,享受天倫之樂。

宮殿四周都放置著冰塊,給帝王消暑。嘉靖帝靠坐在龍椅上翻閱經卷,朱翊鈞坐在他的腳邊玩玩具。

嘉靖帝低頭看向孫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時光。

他出生在興王封地湖廣安陸州,沒有皇帝的旨意,哪裡也去不了。

和其他皇子皇孫不同,在他剛會說話的時候,興王就教他讀書識字,稍大一些,便會帶著他出席祭祀。

在他12歲那年,興王薨世,他便以興王世子的身份接管王府。

“鈞兒。”

小家夥從一堆玩具中抬起頭來衝他笑,奶聲奶氣的喊:“皇爺爺。”

嘉靖帝說道:“皇爺爺教你讀書好不好?”

“讀書?”

這個詞朱翊鈞聽過,還不止一次。

他一邊擺弄玩具,一邊說道:“我讀過。”

嘉靖帝詫異道:“你讀過?”

朱翊鈞認真點頭,十分確定:“讀過。”

嘉靖帝來了興趣:“那你告訴皇爺爺,你讀過什麼?”

小家夥脫口而出:“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子曰:誌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

“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

“!!!”

“啪”的一聲,嘉靖帝手中經書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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