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2 / 2)

甚至連她自己收來的物件是哪朝哪代的她都說不清,隻知道“我們這邊祖祖輩輩一直都用它,現在不用了”。

路菲菲心裡感歎:再強的營銷手段,也得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吹。

不然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她看著段風認真看人家的窗格子,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婦人介紹:“這邊是書房,是給那個女婿用的,讓他在這裡讀書。窗格上是梅花的圖案,寓意是梅花香自苦寒來。”

路菲菲看著窗格上的形狀,更像四葉草,又追問:“為什麼梅花窗是四瓣?這邊的梅花是四瓣的品種嗎?”

婦人搖搖頭:“不知道,這邊的梅花也是五瓣的。”

段風接話:“古人說梅有四德,初生蕊叫元,開花為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也許四瓣花是這個寓意。”

“你確定?”

“不確定,隻是一種猜測,”段風頓了一下,忽然笑起來,“要是我們這邊猜了半天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高深的含義,其實他們隻是為了加速工時,或者讓窗戶的結構更穩定,就好笑了。”

路菲菲一本正經:“請閱讀以下文章,並分析作者在此這麼寫的用意是什麼。”

兩個應試教育的深度參與者相視一笑。

走到一半,有市場部的同事也進來了,是童正強的兩個下屬,她倆興致勃勃地跟著轉了一圈,很快就聽得興味索然。

她們對這些老物件上雕著的東西、畫著的花紋一點興趣都沒有。

用的東西也沒什麼特彆。

就連婦人最自豪最驕傲的一隻瓷瓶,她們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彆之處。

那隻瓷瓶是清末的,婦人解釋這個瓷瓶上的龍明顯能看出垂頭喪氣,與彆的時期的龍不一樣。

彆說那兩位看不出來,路菲菲也看不出來,全場能看出來的除了婦人,大概就隻有段風了。

段風能看得出來畫風,但是他也看不起這隻瓷瓶……這隻瓶子怎麼看都不是名窯出品,也不是名匠之手,甚至還不如外銷瓷還能有點說道。

瓷瓶是最後一個藏品,婦人說讓他們自己看看,她就先走了。

等婦人走後,段風從這個難看的清末瓷瓶說到難看的外銷瓷器:

“中國的外銷瓷最大的問題是畫得太難看了,中國瓷繪藝人想學西洋畫法,又學不會色彩變化和光影明暗表達質感,肋骨畫到背上,胸部和膝蓋根本就是兩個黑圈,衣服也畫得很僵硬。中國傳統線條畫法也被他們用得很奇怪。西不西,中不中……”

路菲菲對美術的理解僅限於初中,聽段風說這些,她聽得雲裡霧裡,表麵上還要給他一點麵子,時不時地應一聲。

段風敏銳地注意到路菲菲從剛才會時不時發表有效觀點,變成了隻會“嗯”,顯然是對現在的話題不感興趣,出於禮貌才陪聊。

他話鋒一轉:“現在在國外看到的瓷器,一眼醜的都是外銷瓷,看起來好看的,多半就是從中國搶的。”

路菲菲果然精神來了:“對,我去廣東博物館的時候,聽說裡麵的一隻廣彩潘趣酒碗,那也是清末廣東十三行的外銷品,是波斯貴族預定的。

不知是沒賣出去,還是在波斯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上麵有一段用波斯文寫的字,大概的意思是說:是誰能用得起這個碗啊,當然是我們光輝燦爛的買家啦。是誰能為這樣厲害的貴族老爺供貨啊,當然是我們這麼牛逼閃閃的商行啦!拍東家馬屁的同時,還不忘記自我吹噓一番。”

段風笑起來:“這麼直白的嗎?”

路菲菲聳聳肩:“意思應該是這個意思,具體的麼,我又不識字,隻能是講解員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了。哎……看這邊有借條哎……一借就是十塊大洋,這戶人家真的好有錢。”

兩個同事聽到他倆從桌上的瓷器,聊到放在一邊的借條,覺得實在沒意思,便問他們要不要一起走:“晚上好幾個人要去水塘旁的夜色溫柔酒吧玩,說那邊有駐唱歌手表演,你們要去嗎?”

路菲菲看了看時間,才下午三點:“駐唱歌手起碼得八點吧,現在還早呢,我一會兒去,我還想再多看一會兒。”

對不值錢的老物件一點都沒興趣的同事走了,路菲菲和段風繼續在屋裡看。

轉完了出來,婦人端出茶來:“坐下休息一會兒吧,看來你們是真的喜歡,好多人都是來看一眼就走了。”

“嗯嗯。”路菲菲與段風一邊應聲,一邊不約而同抬眼對視,這裡的物件沒年代沒故事,一切靠腦補。

兩位腦補帝,剛剛對著借款本想到了一個凶殺故事,對著賀禮單想到了一個鬼故事,就連對著五行食鍋都能想出一個笑話。

真是……沒故事,自己來湊啊……

路菲菲問:“這一屋子收藏,得花不少錢吧。”

這一開口,勾出了婦人不少苦水,她兩口子管著這塊地方,每天操心防火防鼠防蛀,人都不敢離開小鎮出去,平時也隻見錢出去,不見收入。

收二十塊錢門票,遊客也說貴,在門口站一站就走了,有時候她看到人多,給他們打對折,十塊錢一個人也行,遊客也不願意。

“我把不少藏品都捐給博物館了,但是博物館也不是都要,得非常有價值的,他們才收,現在家裡這些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婦人滿麵愁容。

路菲菲想跟她說,是她的東西收雜了,她又不是省市級博物館,能從原始社會一路收到新中國,把自己弄得壓力山大,就連打理也不好打理。

還不如好好地專精一門,每樣東西都能說出個門道來。

路菲菲問道:“你這個小院其實蠻有特色的,就是太小了,擺不下太多的東西。”

婦人沉吟片刻:“如果我把這些東西分時代擺放,會不會好一點?每段時間輪換一次,這樣遊客就算第二次來,也能看到新東西。”

“嗯,挺好的,像軍火庫那個,一般就彆拿出來了,除非你打算弄個抗日題材的。”

路菲菲又問:“要是有人想借你這邊的樓當景,拍照片或者拍劇可以嗎?比如,我換身旗袍,在這邊拍照什麼的。”

“那當然可以,隻要不把我的東西弄壞就行了。”

“收費是怎麼樣的呢?”

婦人愣了一下,顯然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腦中,隻有:二十塊,統統二十塊!人多可優惠!

路菲菲說:“我有一些朋友喜歡拍這種古典風格的照片,正缺拍攝地,這樣吧,你想想價格,要是合適的話,以後我也可以幫你宣傳宣傳。”

“哎喲,那可太好了。”婦人高興非常。

路菲菲笑道:“說不定是我先來拍呢,你可得給我算便宜一點。”

“你來拍的話,免費!”婦人非常大方。

路菲菲笑起來:“那不是我占你便宜了?”

“不算,你長得這麼漂亮,你要是能拍出好照片,是幫我做宣傳。”

路菲菲留下她的聯係方式,婦人叫鄒明嬌,有手機有企鵝,還挺時髦。

從樓裡出來,段風感歎:“她那個樓搞得亂七八糟,真是……一言難儘,要是好好收拾的話,應該會很好看的。”

路菲菲點點:“是啊,哎,放得太雜了。不過,我都想到要怎麼用她的房子了。”

“嗯?”

“等我提案審批過了再說。”路菲菲笑嘻嘻。

段風痛苦捂臉:“為什麼要在開心吃喝嫖……玩樂的時候,說提案這種可怕的事情!我的心情都被你弄得沉重了,晚上的螃蟹都吃不下去了。”

路菲菲:“太可憐了,要不,我幫你吃吧。”

“……毫無人性!”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知不覺,就到了約定的吃飯時間,晚上一人兩隻大螃蟹,一公和一母。

段風把裝螃蟹的碟子放在路菲菲麵前:“油膩膩的,誰要吃這個。”

趙老師瞪圓了眼睛:“我啊!你怎麼都不問我?!”

“上個月你體檢不是說膽固醇高嗎,還吃?”

趙老師咬牙切齒:“要是清心寡欲才能活下去,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樊星也笑著幫腔:“就是呀,趙老師不吃,還有我呢!我愛吃,我膽固醇不高!”

段風的理由無懈可擊:“你坐得太遠了!”

與段風之間隻隔了一個趙老師的樊星無語:“就隔了一個人!”

“你不看看趙老師的寬度,伸不過去。”

無辜受牽連的趙老師憤憤掰開一隻螃蟹,用力刮下橙黃油亮的蟹黃:“你們都是壞人。”

路菲菲把黃和膏都刮走了,用酒店配的蟹八件把蟹殼和蟹腿裡的肉都剔下來,裝在滿滿一殼裡,遞還給段風。

趙老師哼哼唧唧:“有些人怎麼命這麼好。”

“因為有些人支付了代價,黃和膏是剔肉費,你想要的話,把黃和膏給我,我可以幫你。”

趙老師用力搖頭:“那是螃蟹最好吃的部分,傻子才不吃。”

段風:“咳,老趙啊,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的工作不飽和啊?還有這周交給我的概念圖……味兒不對啊,不是我要的那種感覺。”

趙老師大怒,伸出沾滿蟹黃的手去抹段風的臉:“你再說,我死給你看!”

路菲菲茫然:“你要糊他一臉螃蟹黃,我懂,你要死給他看,我也懂。可是你一邊糊他一臉螃蟹黃,一邊死給他看……我不懂。”

樊星大笑:“我懂我懂,趙老師最喜歡吃螃蟹黃,用螃蟹黃抹風哥一臉,趙老師會心疼死。”

路菲菲也忍不住笑了:“這是一種很新穎的設計。”

段風一邊用盤子擋住趙老師的蟹黃手,一邊回答:“那當然,老趙可是我們組想法僅次於我的人。”

路菲菲:“你們組平時也這麼歡樂嗎?”

趙老師始終沒有機會摸到段風的臉,頹然放棄,憤憤接話:“能這麼一個組長,能不歡樂嗎!神經病人思路廣,弱智兒童歡樂多。”

段風拍著趙老師的肩膀:“為了不丟美術組的臉,《大逃殺》的概念圖,本弱智就授權給你完成了。這是組織對你的考驗,相信你在經過不斷的鍛煉之後,一定能……”

“……掉儘頭上的最後一根頭發,變成又禿又圓的球!”趙老師惱。

坐在路菲菲旁邊的嶽萍是牛羊肉大省來的人,吃螃蟹極少,手持蟹八件也不知如何是好:“我的螃蟹跟你的看起來差不多大呀,怎麼會我扒出來的肉就這麼一點。”

路菲菲伸出援手:“是時候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力量了。”

“……我的天!”嶽萍看著自己扒的公蟹還沒有路菲菲扒的母蟹肉多,開始反思自己,順便好奇蟹鉗上套著的塑料牌牌是什麼意思。

“哦,這個是品牌的標誌,正宗陽澄湖大閘蟹。”

吳珍在一旁補充:“我記得小時候吃蟹也沒這麼多講究,隻管挑個大的!活的,摸起來黃滿的,就足夠了。什麼陽澄湖、固城湖、洪澤湖……根本就不在意,怎麼價格就能差這麼多。”

坐在吳珍旁邊的同事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看過,是說民國的施今墨把蟹劃分成六等十二級,陽澄湖位列第一等第一級,還有章太炎的夫人說了一句話,大概意思是說住在蘇州就是為了吃陽澄湖大閘蟹。”

路菲菲笑道:“這兩個人的評價就算是真的,其實,對現在陽澄湖蟹如今的名聲影響不大。”

“那你說是為什麼呢?”

“就以前寄一個包裹要四五天的時間,連冷鏈都沒有,陽澄湖的大閘蟹再好吃,能走到哪裡去?再說,施今墨和章太炎夫人這兩人也不算特彆有名,要說袁枚的《隨園食單》上有寫,或者蘇東坡寫了首詩,或者義務教育期間的語文課本裡有,因此陽澄湖大閘蟹響徹全國,那我還是相信的。”

路菲菲豎起一根手指:“現在能賣這麼貴,第一是因為物流厲害,跑得快,螃蟹死在路上的概率低,兩天就能從陽澄湖到新疆。”

她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是因為教育。”

“什麼教育?”

“江蘇重視教育,不少蟹農的孩子都是讀書的,大學生。會寫,能宣傳,也會搞網店,一下子就炒起來了。不然固城湖的質量也不差,離著也不遠,怎麼就沒有陽澄湖那麼火?活生生成了陽澄湖的平替……哦,現在也不算平替了,價格也上來了。”

路菲菲看著吳珍和嶽萍:“看見沒,營銷有多重要!能讓螃蟹貴到心裡滴血。加油,你們什麼時候能捧出一個像陽澄湖螃蟹的產品,你們就算一戰成名了。”

吳珍搖頭笑道:“我可沒這本事。”

路菲菲舉起飲料跟她碰杯:“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散席後,同事們相約去酒吧,路菲菲對這項活動沒興趣,她即不喜歡喝酒喝到微醺的感覺,也不喜歡搖骰子。

要不是為了駐唱歌手,根本就不會去。

結果……駐唱歌手沒來!!!

還能這樣?

店主說因為今天是周四,平時都沒什麼客人,駐唱歌手一般是周五周六周日才會來。

眾人:……

本著來都來了的精神,大家決定還是坐會兒,反正消費也不算貴。

沒有歌手,大家決定自己玩一個很新的東西。

齊歡提議:“我們來玩歌詞問答怎麼樣?就是你唱一句,另一個人接的下一句,能像對話一樣接得上。”

第一句由店老板提供,是《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吳珍接上:“你從哪裡來,我的朋友……”

趙老師接:“朋友一生一起走……”

嶽萍:“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

下一個輪到路菲菲,她一下子想不起來應該要接什麼,腦中閃過一首兒歌:“九月裡菊花開,菊花開,一朵朵真可愛,真可愛。”

原歌詞是:“五月裡鮮花開。”

彆人根本不知道這首兒歌,隻嘲笑她像個小孩子,隻有段風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下麵就是段風了,段風清了清嗓子:“哦~可愛的藍精靈~可愛的藍精靈~我們齊心協力開動腦筋鬥敗了格格巫!”

在場的同事全部笑翻,趙老師伸手去推段風:“出去出去,你們兩個未成年兒童,快出去,小心警察臨檢來抓你們。”

店裡果然沒有什麼其他客人,好好的酒吧搞得像會議室,定睛一看,全是同事。

什麼真心話都不敢說,抱著找陌生人尋點成年人樂子的同事也沒有目標對象。

大家坐了一會兒就散了,路菲菲對這邊唯一的好印象是酒吧的鹽水毛豆很好吃,鹹辣適中,剛好勾出了毛豆的鮮甜。

從酒吧出來,剛十點多,路菲菲忽然很想看看,夜色中的那個民間博物館是什麼樣的。

旅館往左,路菲菲一人往右,段風問:“去乾嘛?”

“想看看那棟老樓在夜色裡的樣子,說不定哪天拍恐怖片能用上。”

段風點頭:“我陪你去。”

“不用,我就看看,不用畫出來。”

“深更半夜的,不安全。”

兩人說著,便一起往右邊走了。

其他同事本來準備回去,發現他倆並肩向另一個方向走,以趙老師為首的幾個好事之徒擠眉弄眼。

趙老師:“咱們悄悄跟上去,不要出聲。”

跟了一路,以為能看到什麼旖旎場麵。

結果……聽了十分鐘段風老師主講的夜景攝影課。

趙老師興味索然,小聲嘀咕:“幼兒園小朋友談戀愛的手段都這麼高端了嗎?”

“他們真的在談戀愛?你有證據嗎?”吳珍困惑。

趙老師:“有!以前我跟段風吃過一回螃蟹,他是不吃蟹黃,那個時候,他都給我吃的!現在!新歡勝舊愛!問都不問我一聲!”,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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