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遲疑片刻, 對黎白城點了點頭。
黎白城拔出腰間的刀，節骨分明的手指輕輕握住刀柄的位置，黑色的軍刀和他白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居然拔刀？你就不怕傷到他們？”龍靈眉頭微蹙, “傷到你的同伴？”
“特殊情況, 我相信他們一定能理解的。”黎白城平靜開口，“為了救任楚然, 你們還真是下了苦功夫，先是在中心城外製造假汙染源, 讓燭龍不得不離開中心城, 現在又讓你們的同伴強行操控磁場, 讓武裝部隊無法進順利進場支援。”
“維持這麼大範圍磁場乾，還要輔助你附身在這麼多人的身上, 今天結束, 她的汙染指數至少增加百分之二十, 你的情況應該和她差不多，就算你們有足夠的防汙染藥，也不可能將所有汙染指數降下去。”
“而資料顯示, 你們赤星小隊汙染指數最低是戴星，汙染指數65%, ”黎白城挑眉, 問道，“為了一個任楚然, 值得嗎？”
“值不值得，是我們說了算，隻要我們覺得值得，那就值得，”龍靈搖頭, 露出一個苦笑，“你們什麼都不懂，你們隻知道他和那隻汙染物交易，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和那隻汙染物交易？”
“如果不是老任，研究所哪來那麼多低汙染可以用於做接觸實驗的汙染物？”
“他和那隻汙染物交易，也是為了中心城！”
聽見龍靈的話，黎白城眯了眯眼睛，“對於你們來說，你們可以說他做的事情是為了中心城，但你們想過那些因為他而死的人，那些被當做肉豬被農場主賣掉、吃掉的克隆人？”
“難道他們就應該死嗎？”黎白城聲音漸漸變得冷起來，“還是說，那些克隆人在你們的眼裡就不是人？隻是用無數元素堆砌而成的一團團肉？”
龍靈咬了咬嘴唇，眼底閃過一絲決絕道：“犧牲一小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如果不是老任和那隻汙染物交易，研究所的研究能這麼順利？”龍靈大聲反駁道，“沒有老任，彆說是研發防汙染藥了，所有實驗室都會因為缺少汙染材料而停擺。”
“你以為他就忍心這麼做嗎？”龍靈眼眶發紅，“他也是沒有辦法啊！普通人僅僅是和汙染物待在一起四個小時就會被汙染，你知道在老任進入研究所之前，每年要死多少研究員嗎？”
“你不知道！”
“啪。”
一滴眼淚順著龍靈的臉頰滑落，“可我知道，我被老任撿回研究所後，每天最害怕的就是早上醒來的時候，聽見實驗室那個研究員又被汙染，變成怪物死了。”
“老任是軍人，你以為他為什麼會被調到研究所，上麵把他調過來，就是讓他處理那些因為做實驗而變成汙染物的研究員！”
“每天都要殺人，昨天還在和你聊天的人，今天變異，你就殺了他們……”
龍靈眼底起霧，她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一個晚上。
那時候她剛到研究所不久，因為害怕被拋棄，晚上總是要老任陪著她，她才能睡著。
“睡吧。”
任楚然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書，滿臉疲憊地對她笑了笑說道。
“任叔叔，你不睡嗎？”龍靈小聲問道。
任楚然搖了搖頭，“我還不想睡。”
“那我也不睡……”龍靈想從床上爬起來，被任楚然製止。
“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好好睡覺，不然長不高，”任楚然說著，聲音頓了下，“牛奶喝了嗎？”
“喝了。”龍靈乖巧地點頭。
任楚然嗯了一聲，捏了捏被角，“睡吧，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
“任叔叔，你不會丟掉我吧？”龍靈抽了抽鼻子，小聲問道，“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他們隻要弟弟。”
“不會。”任楚然平靜地放下手中的書，“你不是能聽見嗎？”
“我聽見了，以後研究所就是我的家，”龍靈眼淚落下的同時，伸出小小的手，握住任楚然，“我還知道，任叔叔，你很難過，今天嶽阿姨死的時候，我聽見你在哭，好多人都在哭……可他們哭出來了，你沒有。”
“任叔叔，你要是覺得在彆人麵前哭丟臉，可以在我麵前哭。”龍靈小聲說道，“我絕對不會告訴彆人的！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見龍靈伸出明顯營養不良的手，任楚然一愣。
“我們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任楚然笑了，笑著笑著，這個男人哭了。
他反手，用手背覆蓋在雙眸之上，眼淚卻順著臉頰落下，白色的大褂被浸透。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
那是任楚然第一次在她麵前哭，也是最後一次。
後來的某一天，研究所突然有了低汙染且相對穩定的實驗材料，可是老任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此變得輕鬆起來，他眉頭反而皺得越來越深，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沉。
就在龍靈回憶的同時，係統的聲音在黎白城腦海深處響起：[這一點她倒是沒有騙你，自從任楚然協調管理各大研究所後，各大研究所的實驗材料都是由他提供。]
[所有實驗材料都農場主經過特殊方法培育的，在汙染較低的時候就被運送到了實驗室內，用作實驗。]
[研究員的死亡人數從一開始的每年兩千多到現在每年不超過二十個。]
黎白城長歎一聲，有些感歎地說道，“站在你的角度，他做的沒有錯，但是那些因為他和那隻汙染物失去親人的普通人又有什麼錯？”
“談寧因為任楚然和那隻汙染物的交易，失去了一切，他的家人發現克隆人基地，被那隻汙染物變成了豬，放在肉豬裡，送往各大屠宰場，他又做錯了什麼？”
“談寧？”聽見談寧的名字，龍靈顯然有些迷茫，低低重複了一遍談寧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