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果然夠膽 萬字更(1 / 2)

一瞬間, 王瀟想到了風雲詭譎的國際局勢。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東歐劇變、蘇聯解體, 社會主義陣營紛紛倒下。而中蘇關係是到八十年代中期才緩和的,在此之前, 據說邊境陳兵百萬呢。

她嚇得腦子一陣空白,人都懵了。

好在陳大夫也沒指望過女兒能在醫務室派上用場, 她第一時間衝上來,迅速檢查了倒在地上的女大學生的情況,然後快速抽藥,一針下去, 沒多久, 王瀟以為要交代在960萬平方公裡上的俄羅斯族姑娘漸漸緩過來了。

陳雁秋這才察覺到自己後背全是冷汗, 沒好氣地白了眼傻愣愣的閨女:“你問問她,是不是有什麼過敏,花生之類的,對, 堅果。”

她以前也學過俄語的, 但學的時間很短, 而且當時就是啞巴俄語,多年不用, 這會兒已經完全派不上用場。

王瀟總算回過神,趕緊翻譯。

結果這姑娘也是個心大的, 竟然滿臉茫然, 想了半天才說大概好像可能有某種王瀟也不知道是啥的堅果過敏,小時候吃過身上長疹子,但不嚴重。

王瀟擦擦額頭上的汗, 鄭重其事地警告她:“你以後可千萬彆吃了,太懸了,好危險的。”

花生過敏她知道啊,美劇上老放,說沒就沒了,特彆快。

據說華夏人花生過敏的少是因為明朝時花生傳入這片土地,當時過敏的人全嘎了,順帶著把這基因也絕了。

不知道真假。

女大學生更茫然了,她沒吃堅果啊。她剛才吃的是糖酥餅,沒有堅果。

王瀟遲疑地扭頭看她媽。糖酥餅的成分的確特彆簡單,就糖和麵粉,連芝麻都沒一顆。

陳大夫拿掃帚收拾地上的狼藉,不以為意道:“這有什麼,過敏的,一點點就能要命。生產糖酥餅的車間還有機器,就不生產其他吃的了?什麼花生酥、芝麻酥、核桃餅之類的,有一點點,都懸。”

她生怕女兒不相信,還拿自己以前工作的經曆舉例子。

她有個小姐妹同樣是學醫的,不幸青黴素過敏。

過敏到什麼程度?

當時有一瓶青黴素不小心在地上摔碎了,藥液都沒有碰到她身上,她隻聞到了味道,然後她就倒了。

比這蘇聯女大學生的程度嚴重多了,當時所有人都衝上去搶救,還切開了氣管,才把她一條命給搶回頭。

王瀟一聽,絕望了。

要這樣的話,她還怎麼把特產賣到蘇聯去?

這時代的食品是真簡陋,而且普遍沒有過敏提醒的概念。起碼王瀟看過的這些土特產,包裝袋上誰也沒想過這一茬。

如果她想做蘇聯的食品生意,就意味著她必須得單獨包裝。

這太麻煩了,成本也高,不劃算。

唐一成看她臉色不好,滿頭霧水,小聲道:“不是沒事了嗎?”

老毛子心真大啊,這姑娘才緩過勁兒呢,又開始跟個沒事人一樣,眼巴巴瞅著糖水罐頭。

這一瓶還是陳大夫送她壓驚的,不過現在不許她吃。

她才經曆生死玄關,陳大夫也不敢放她走,乾脆讓她躺在醫務室裡繼續觀察。

萬一後麵有啥不好,也能及時處理。

王瀟小聲說了出口特產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事兒,唐一成也沒轍。

食品廠就這生產條件,要他們專門為了也不知道能出口幾份的訂單單獨改造車間改進生產技術,根本不現實。

王瀟也明白。

眼下對大部分廠商來說,清庫存才是重點,其餘的都可以往後推一推。不然庫存清不掉,資金無法回籠,生產根本繼續不下去。

隻有像新縣肥皂廠一樣,庫存清掉了,產品也開始逐漸打開銷路,廠裡才會考慮引進新設備,改善生產工藝。

“算了。”她不得不遺憾放棄,“先出口罐頭食品吧,特產暫時放放。”

她這放,放的相當徹底,連自己再包裝“十大特產”的事也放棄了。

還是由各家食品廠自行供貨給賓館,她這邊幫忙印有賓館標簽的“十大特產”食品袋,到時候顧客想要大禮包,再由賓館幫忙抓了封口。

嗯,封口也簡單,用那種塑拉鏈式封口,最後再用鋸尺對著蠟燭燙一下,口就封緊了。

唐一成反倒驚訝了,他沒想到王瀟這麼快就放棄。按道理說,她不應該有困難要上,沒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嗎?

“不劃算。”王瀟算盤珠子撥得啪啪響,“收益太小風險太大,沒必要冒險。”

她寧可少掙點,隻拿各家食品廠的銷售提成就行。

至於少過她這道手,無法清楚地弄清楚食品廠究竟往賓館賣了多少特產的事;嗐,這個得看食品廠眼光是不是放得足夠長遠。

如果願意長期合作,大家彼此麵上都過得去。她去其他省搞推銷的時候,自然帶上能給自己獲利的產品。

否則,免談。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能搞。

前提是引進投資,更新生產設備和工藝流程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要培訓工人,提高工人的素質,起碼保證勞動紀律。

真的,雖然聽上去有點那個啥啥啥,很可能會被當成故意詆毀。

但現在食品廠的工人,尤其是一些地方性的小廠,他們真能一邊生產一邊吃原料。

這種條件下,產品的衛生質量可想而知。

嗯,看看住在金寧大飯店的外商們有沒有誰對食品加工業感興趣。

大陸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最直觀的表現就體現在吃上。大家現在很願意花錢打牙祭的。

生產的話,就按照出口的標準來。對,完全出口標準。包裝上要印中英俄三國文字說明的那種。

如此一來食品不僅能走出口蘇聯東歐的路線,還有助於內銷。

咳咳,真不是消費者崇洋媚外啊,看到出口商品就覺得高大上。而是因為為了出口創外彙,在很長一段時間,最好的東西都是供給出口的。

與此同時,對內的話,由於物資緊缺限量供應,瑕疵品也會被當成寶貝。

如此一來,在同等條件下,你是選出口品還是內銷品?誰也不是冤大頭,誰還不想要好的呢。

對,就這麼來。

回頭得去尋摸尋摸,看能不能牽個線搭個橋,找人投資食品廠,把這個特產項目給做起來。

嗯,這也算是她給地方政府遞的投名狀吧,有助於大家彼此搞好關係。

王瀟想事的時候,眼睛就直勾勾地看前麵。

這看的時間久了,叫陳大夫都產生了誤會。

她歎了口氣,拿來網兜,手不停地往裡麵塞了三瓶糖水罐頭,嘴裡還叨叨著:“這也不是正經吃的,少吃點兒。”

王瀟滿頭霧水,跟不上她的節拍。

不是,好端端的說什麼糖水罐頭?啥少吃點,她壓根對罐頭沒啥興趣。

哪怕疫情封控時搞直播吃黃桃罐頭,她也是為了蹭熱度呀。

然而她這反應讓陳雁秋誤會的更厲害了,後者皺著眉毛開了罐頭蓋子,勉為其難地強調:“好了好了,吃一口就行。先吃飯,要是一瓶罐頭都吃掉了,哪裡還有肚子吃飯?”

搞得王瀟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得虧值班醫生正好這時候回來,見狀笑道:“看來瀟瀟長大了,還是喜歡吃罐頭啊。吃吃吃,沒關係,彆聽你媽的。姨姨跟你講啊,吃完罐頭刷了牙,照樣不會長蟲牙。”

“啊,哪有的事。”陳雁秋立刻反駁。

王瀟在旁邊聽了一軲轆的話,感覺自己也許明白為什麼原主會那麼戀愛腦了。

有一種說法,是所有的戀愛腦都是在補償自己,補償他們在成長過程中沒能獲得的來自家庭的足夠的關愛。

由於傳統家庭女兒常常是被忽略的角色,所以戀愛腦以女性居多。

她們在原生家庭裡缺愛,就想擁有一個小家庭作為補償。

但原主的情況不一樣,家境小康,父母開明(全心全意支持女兒學業和事業還不夠開明的話,天底下當真沒幾個爹媽配得上開明兩個字了。),按道理來講不需要這種心理代償。

可她偏偏就戀愛腦的天昏地暗。

現在看來,大概跟她的成長過程也有關係。

陳大夫不是什麼苛責女兒的惡母,但她身上也有傳統家長的大毛病,那就是對孩子管的太嚴,事無巨細什麼都管。

吃的穿的用的乃至於高中文理分科,大學填報誌願,女兒都得聽她的話。

而王鐵軍這個爹也不是不愛女兒,可他跟大部分傳統父親一樣,認為女兒的教養是當媽的事。她媽是為了女兒好,他絕對不可能站出來唱反調。

時間久了,哪怕原主成長的順風順水,也照樣壓抑。

她覺得在自己家不開心,還沒辦法跟人說。

因為不管誰看他們家,都覺得她爹媽都已經這麼好了,她的生活和工作又這麼好,她還不滿意的話那完全就是白眼狼。

畢竟她媽的培養和選擇都沒錯呀,讓她少走了好多彎路。

好多人都羨慕死她了。

她可是贏在起跑線上的人。

就,好憋屈呀,喘不過氣都覺得是種過錯。

至於為什麼王瀟沒感覺這雙父母管她特彆嚴?那得歸功於原主的發瘋啊。

她跟阮瑞鬨的那一出,直接把老兩口給嚇到了。

隻要王瀟不再作妖,她怎麼折騰都好講。

嘖嘖,也算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吧。

況且王瀟又不是沒長嘴,她想乾啥向來直接說。而家庭關係,有的時候,你說了你就占了主動權。

委屈自己,才永遠沒好結果呢。

所以——

王瀟二話不說,直接又擰上罐頭瓶蓋,遞給他躺在床上的俄羅斯姑娘:“請你吃啦,才打開的,我沒碰。”

然後她招呼唐一成:“走,咱們吃飯去。”

陳大夫終於想起來不跟同事扯閒篇,在後麵喊著:“哎哎哎,不給你打飯了嗎,吃完跟我回家。”

“不要。”王瀟頭也不回,“你都沒問我想吃啥,就自作主張了。我今天想喝魚湯。”

陳大夫氣得夠嗆又沒辦法,這死孩子,早點不說。剛才說要蹄花湯和骨頭湯的時候,她也一句話都沒說不要呀。

最後這頓飯,王瀟也沒喝上魚湯。因為他們來的晚,早沒魚湯了,隻剩下河蚌鹹肉湯,王瀟也喝的歡天喜地。

陳雁秋忍了又忍,她就不明白這鹹肉湯比排骨湯好在哪兒。

可她又怕女兒喝不成鹹肉湯,乾脆有理由連飯都不好好吃,所幸捧著糖水罐頭過日子。

隻能忍到最後。

王瀟是什麼人呀,最會察言觀色。

她看陳大夫的臉色,簡直要笑死了。

對,保持住,就這樣,看不順眼也忍著。

不然以後她想乾點啥,當爹媽的一直攔著。雖然到最後估計他們也攔不住,可以天天在她耳邊叨叨叨的,她也會嫌煩的。

她又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吃過飯,王瀟跟她媽打了聲招呼,抬腳回人民商場了。

陳雁秋快被這閨女給氣死了,腳踝都受傷了,不能老實在家待著休息嗎?

王瀟心道,就這一個創口貼的傷,還養傷呢,姐能養成內傷!

一晚上的寶貴時間,讓她在家待著不掙錢,想都彆想!

唐一成跟著她出去坐公交車,也理解不了她的拚命三娘做派:“你不是說商場櫃台這邊已經上手了,現在你又不用出口特產去蘇聯,乾嘛非得今晚去商場?”

就是因為少了一單生意少掙了一份錢,所以她才必須得想辦法儘快彌補損失啊。

王瀟扭頭看了他一眼,鄭重其事地提點:“商機,時時刻刻都要仔細觀察,這樣才能發掘更多的商機。”

唐一成茫然,他實在搞不懂,商場裡還能有什麼商機啊。商場裡到處都是做生意的人,有商機也叫那些櫃台給搶光了。

尤其當他倆走進商場,到服裝櫃台的時候,向遠意猶未儘地告訴他們“軍大衣已經賣完了”時,唐一成更覺得他倆白跑了一趟。

“望遠鏡也賣完了。”向遠都快遺憾死了,早知道這兩樣這麼好賣,應該再讓老毛子多帶一倍的貨過來才對。

不,三倍,五倍都行。

這還不到三天時間啊,三百件軍大衣,兩百來架望遠鏡已經賣得一乾二淨了。

照這個架勢,來五倍他都敢打包票能賣光。

不僅僅是省城,快過年時,周邊郊縣甚至其他城市的人也會跑省城來買衣服的。

五倍的量算什麼啊,隻怕不夠賣。

王瀟笑了笑,看著已經換回自己衣服的蘇聯大學生,問向東:“你打算讓人下班了?”

向東愣了下:“沒事了啊。”

軍大衣都賣完了,他留著人乾嘛?顧客再喜歡看年輕的老毛子,又不能給他送錢。他乾嘛留著人讓白看啊。

他又不好收門票。

王瀟又想扶額了,看來這位書中的商業大佬能夠富甲一方,的確是吃足了時代紅利啊。

現成的員工,他居然完全想不到要拿人家的剩餘價值!

“彆急,你帶我到倉庫看看,你現在哪些衣服賣得不太好。”

向東雖然不明所以,但實打實的三百件大衣和兩百架望遠鏡賣出去,讓他足足賺了十三萬分賬的成績,已經足夠他相信王瀟的腦袋瓜子了。

果然,大學生就是大學生,隻要不發桃花癲,乾啥都厲害。

他領著人往倉庫走,解釋道:“飛行皮夾克跟毛呢大衣賣得一般。”

不能說不好,隻能講賣得慢些。

如果王瀟不主動開口,他也不打算特彆處理,反正到年前大家搶年貨的時候,衣服肯定能賣掉的。

飛行皮夾克跟毛呢大衣是前兩年流行過的,尤其是後者,《上海灘》風靡的時候,那真是橫掃全城,大衣配白圍巾,是省城年輕男人的標配,個個都是行走的許文強。

真的,這款大衣當時賣了十萬件。進貨的商場簡直賺瘋了。

服裝廠一看這架勢,趕緊發足勁兒生產,結果貨多了碰上物價闖關失敗引發的商品積壓潮流,許文強同款瞬間從頂流跌到三線不入。

真不是服裝質量不行,也不是衣服太土,而是流行這玩意兒啊,實在太難講。

王瀟看了看衣服,心中已經有主意,開口問向東:“這兩款我來賣的話,你給我多少抽成?”

向東十分痛快:“十個點怎麼樣?衣服利潤高歸高,我這邊還要交櫃台費跟雜七雜八的一堆錢呢。”

“OK,十個點就十個點。”王瀟也不討價還價,她拿了中號的皮夾克和大號的毛呢大衣出倉庫,招呼已經無所事事的男女大學生,“來,我給你們找了個外快活兒,晚上再另外給你們每人兩瓶二鍋頭。”

蘇聯人好酒委實不是吹的,他們能連個下酒菜都沒有,直接拿著白酒對瓶吹。

這倆大姑娘小夥子立刻痛快成交,毫不猶豫地女生套上飛行皮夾克,男生穿上了許文強同款黑大衣。

王瀟瞧了都想歎氣,基因這玩意兒當真強大啊。看看原本平平無奇的衣服往人家身上一套,瞬間商場變T台。

摸著良心講,這真不是她自帶濾鏡,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商場裡顧客又不是她請來的托兒。他們的反應很能說明問題的。

王瀟不過稍微幫忙又給這二位搭配了下,瞬間因為沒能買上軍大衣而遺憾的顧客就轉移了目標,眼睛盯著毛呢大衣不挪開了,積極追著問價錢想試穿。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