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有什麼辦法呢?你自己放棄的人生,沒理由留在原地等你回頭。
她甚至沒立場diss高偉民和肖主任,因為如果是她自己站在人家的位置,她也會全力以赴去爭搶。
人不會自己爭取好處,還指望彆人捧著送到你手上?多大了臉哦,她可不敢。
所以她出門第一件事不是直奔金寧大飯店,而是跑去公安局報案。
報啥子案哦?
報有人尋釁滋事。
阮瑞他爹媽追到她單位辱罵她,造她黃謠,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她要求公安采取有力措施,來阻止這種惡毒可怕的行為。
毫無疑問,王瀟收獲了公安同誌緊皺的眉頭和不以為意的表情。
人少事多,公安局一天到晚抓小偷抓搶劫犯抓殺人犯還來不及呢,哪有空管這種家務事。
王瀟嚴肅地強調:“這不是家務事,我們之間沒有婚姻關係。這是嚴重的破壞安定團結的犯罪行為,他們已經在國際友人麵前嚴重抹黑了我們的形象。”
她拿市報關於蘇聯大學教授和學生來化工所和肥皂廠搞調研的報道,滿臉氣氛,“我再三央求他們不要鬨事,可他們偏偏故意選擇我接待蘇聯外賓的關鍵時間,跑出來又吵又鬨,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國際影響,讓整個外事接待活動都為之蒙羞。”
年輕的公安同誌這才收回不耐煩的神色,抓著報紙看了兩眼,皺眉追問:“他們真跑去鬨事了?”
“可不是嘛。”王瀟煞有介事,“他們人來瘋,越是曉得場合重要,客人規格高,他們越是要鬨騰,我們所有人都被折騰的人仰馬翻,影響特彆壞。”
公安眉毛皺得更緊了:“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報案?現在外賓都走了。”
“我離不開啊,我為外賓擔任翻譯工作,根本離不開。”王瀟著重強調,“我現在急著來報案,是因為我馬上還要去金寧大飯店擔任外事接待工作,有來自全球各個國家和地區的外賓。是搞合作的關鍵時間。如果他們再跑過去搞破壞,會造成什麼惡劣後果,我都不敢想象。”
她飽含熱淚,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同誌,我被人蒙騙受什麼樣的罪都是我自找的,我不敢怨。但是,這已經嚴重玷汙了我們國家的形象,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
等出了公安局大門再上公交車時,王瀟眼裡的淚水已經乾了。
彆說,難怪最昂貴的眼藥水永遠是人工淚滴,這眼睛乾得難受時,冒點淚水還蠻舒服的。
她相信公安同誌的能力,起碼短時間內阮家人應該沒能耐再追著她找麻煩了。
唐一成看王瀟跑到金寧大飯店的會議廳時,已經不曉得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這人不是回化工所彙報工作去了嗎?彙報完了等下班回家好了,怎麼還非得跑回飯店不可。
今天招商的地方政府和來的外商之前他們都接觸過了,招商會流程也很熟了。
況且他都已經在這裡待著,也保證有任何問題會隨時打她BB機,她大可不必非要親自跑一趟不可。
王瀟當然要表達對團隊成員的信任,她來是因為還有其他任務。
啥任務?賣菜譜啊。
這麼多地方政府和他們都龍頭企業都跑到金寧大飯店招商了,飯桌上好談事,肯定得吃飯吧。
飯一吃,她賣給大飯店的冒烤鴨、鳳爪、藤椒雞、糯米藕這些,客人們是不是吃到了?
吃完感覺如何?驚豔不,覺得是不是很棒?那想不想要同款菜譜,等你們回去之後也能隨時吃到?
想的話,掏錢吧。
在場沒做餐飲生意的也沒關係。要說90年代初,誰跟飯店關係最緊密?那必須得是企業家和地方政府。
沒看八項規定出台之後,高端餐飲嘎了一半都不止嗎?
現在有他們在,王瀟不愁聯係不上感興趣的飯店。
她從牽頭張羅這個招商會開始,就琢磨著趁機賣菜譜了。
這樣一來可以省了她滿世界跑的時間;二來相當於地方政府大佬們給她背書,她不怕跑人家地盤上去賣菜譜討錢不成,反而先被搶劫了。
什麼?你說她這樣滿世界兜售菜譜,還怎麼打造她的鹵菜王國?
嗐,不好意思,網紅的特性就是堅決不在一棵樹上吊死,該轉換賽道時絕不遲疑。
她要沒這點覺悟,那她穿書前還在死磕美妝博主身份呢,還怎麼掙下千萬身家?
擱在眼下,她都靠著跟蘇聯人做生意日進鬥金了,她為啥不抓牢這個時間風口趕緊掙錢啊。
日收過萬哦,親,在1990年和1991年的交彙點,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她在肥皂、牙膏牙刷換軍大衣和望遠鏡的交易中,刨除掉給向東的分成和其他本金外加蘇聯師生的開銷,整整掙了17.6萬。
哦,還有蘇聯大學生給向東當模特兒賣皮夾克和毛呢大衣的提成,加在一起,她進賬十八萬八。
哦,還有她花五萬外彙券從友誼商店倒騰回來的那些古董和仿古董,價值待定。
嗬嗬,一家收益好的鹵菜店眼下一年能賺十八萬八也算不小的奇跡了吧。
所以,兩廂權衡下,她當然得先當好她的倒爺。
當然,菜譜也不能浪費。蚊子在小也是肉,能掙18萬8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覺得8千塊是可以抹去的零頭。
金寧大飯店對此有何反應?沒反應。他們又沒買斷菜譜。
再說了,想複刻他們飯店招牌菜的同行多了去。
他們始終被模仿,可也一直都沒被超越啊。
王瀟常駐飯店,賣菜譜賣到飛起,還順帶著賣了巴斯克蛋糕和空氣蛋糕的食譜給金寧大飯店。彆問為啥,問就是她想吃了。
想吃為啥不自己做?獨胖胖不如眾胖胖啊。
哪怕是眾所周知的貼膘季,大家一起長膘才能抵消掉她吃甜食的罪惡感啊。
就在王瀟痛並快樂著消耗巴斯克芝士蛋糕的時候,唐一成緊張兮兮地找到了她,拉著人去咖啡廳,一個勁兒朝她擠眉弄眼,示意她看斜對麵的一桌人。
巴斯克蛋糕還是很甜的,配個清咖啡綜合一下,感覺不錯。
王瀟慢條斯理地叉了一小塊蛋糕放進嘴裡,感受著芝士在口腔裡融化的細膩絲滑。
啊啊啊,金寧大飯店大廚不愧是大廚,聽她說說就能複刻出來。真的,在她吃過的巴斯克蛋糕裡,這個絕對能排前五了。
嗯,下回可以讓人做個芋泥的巴斯克蛋糕,那才真叫絕絕子。
唐一成看她埋頭吃蛋糕,簡直急死了,忍不住壓低聲音湊近了提醒:“那個方先生有問題呀。”
怎麼個有問題法?
方先生是台灣人,是作為技術人員來省城的。他的工資相較於大陸人雖然不低,甚至可以算很高,但也是工薪階層,絕非什麼老板。
他這樣的,哪兒來的實力去地級市的國營廠投資?
不是唐一成戴著有色眼鏡看人,方先生才二十出頭,工作不滿兩年,他上哪兒找十萬美金來投資?
他家也不是有錢人啊。
唐一成都懷疑這些招商團的領導乾部當真肉食者鄙,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簡直上趕著去上當受騙。
王瀟看他著急上火的樣子,噗嗤笑出了聲,伸手招呼服務員,給他上了一客銀耳蓮子馬蹄蓮羹,好幫他下火。
怕他會越喝越火大,她相當善良地小聲提醒了句:“放心吧,他們門兒清。”
唐一成眼睛瞪得老圓:“這還清啊?我看他們腦子都不清白了。”
要招商引資也不是這麼個方法啊,到時候沒錢入賬,就圖個吹牛好看?
王瀟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意味深長道:“你也太小看他們了,他們圖的可大多了。”
唐一成還想再追問,王瀟卻隻搖頭不說話。
直到那一桌人走了,她才小聲開口:“我問你,方先生有沒有在飯店裡偽裝過闊商?”
當然沒有。
如果他真裝樣的話,唐一成也不知道他是技術員,被台灣的公司派過來出公差的呀。
“那不就結了。”王瀟笑道,“我們都能知道的事,招商團怎麼可能不曉得。”
唐一成理解不了了:“那他們這是?”
沒有給自己挖火坑跳的道理吧。
“他們相中的是方先生的身份。”王瀟輕輕吐了口氣,“台胞的身份。按照現在的國家政策,合資企業能享受稅收優惠,很大的優惠。”
這個政策在今後很多年都會延續下去。所以有很多華夏的企業注冊地點都在尼曼群島。
商人的本質就是逐利呀,能少交稅,挖空心思都會少交稅。
哪怕他們賺的再多,也會如此。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到時候這十萬美金的投資款也是機械廠自己出。”
唐一成難以置信:“他們廠好有錢哦,這麼坑自己?白送錢給人。”
“放心放心。”王瀟安慰他,“錢也就是在賬戶走個過程而已,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後還是回到羊身上。”
唐一成可不敢像她一樣樂觀:“錢出去了就是人家的錢,到時候人家拿著錢跑了,看他們怎麼辦。再說,投資就是投資了,手續都辦完了,後麵人家要獲利的時候,你能說人家沒掏錢嗎?”
王瀟哭笑不得:“他也要敢啊,彆到時候有命掙沒命花。”
開什麼玩笑哦。到了人家的地盤上,哪怕是條過江龍也得好好盤著。
你敢拿錢跑路?沒走出去人就沒了。
你還想來胡攪蠻纏?嗬嗬,真投資的都能被搞沒了,何況你這種一分錢也沒掏的主。
你是不是童話故事看的太多了點,把生活想的太美好?
你不會真傻乎乎地以為高看你一眼,是因為你的護照特彆高貴吧?
唐一成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頭:“那不是亂來了嘛。”
難怪要說姓資姓社的問題,以前就沒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
王瀟笑道:“萬事萬物都有兩麵,改革開放不就是打開門新鮮的空氣進來了,蒼蠅蚊子也進來了嘛。”
“那——”唐一成猶豫,“這事咱們要報告嗎?”
“報告個鬼呀。”王瀟瞪了他一眼,“注意,專注自身,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兒。”
她不過是牽頭搞了個招商會而已,難不成還要做監察官?那是沒事找事做,存心活活累死自己不說,她有什麼好處啊。
唐一成啞口無言,隻能老老實實地接著喝他的下火糖水。
王瀟這邊倒是來了新客人,有正兒八經的台商過來谘詢她的意見。
他是做食品生意的,上回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王瀟提到了特產,他當時就留了心。不過那會兒人多,不好細聊,現在他想好好談談。
王瀟大喜過望,立刻開始給人畫餅:“在我看來,這個很有發展前景的。您看大陸這幾十年交通發展的多快,目前已經有5.3萬公裡鐵路。你看出行的人口增長有多快,哪輛火車上都是人。交通發展了就意味著人口流動性大,方便型的食品自然就有市場,否則方便麵也不會這麼受歡迎。”
台商聽的直點頭,他看好了就是大陸人口多,消費市場大呀。方便食品的確大有可為。
“我也這麼覺得,看來罐頭產業的確有前景。”
王瀟驚呆了:我不是我沒有你彆瞎說。
罐頭根本就不受大陸人歡迎,以後市場很有限的。
疫情防控的時候,還有媒體專門分析為什麼在國外非常受歡迎的罐頭食品在國內卻乏人問津。
不管是啥理由,事實就是大家不稀罕罐頭。
所以王瀟直接否決了:“我的想法可能跟您不太一樣,罐頭食品主要是為了方便貯存。新鮮的食物很容易腐壞,變成罐頭以後能夠存放很久。而在之前的幾十年,罐頭的確在大陸很受歡迎。
但它們受歡迎是有客觀原因的。
一方麵是當時物資匱乏,糖屬於限量供應的商品,糖水罐頭自然稀奇,其他諸如鱘魚罐頭情況也差不多。
另一方麵就是因為交通不發達,生鮮很難貯存。水果經過長途跋涉,到達目的地都已經壞了,成本太高,很不劃算。
但現在這兩點已經不存在了,大陸絕大部分地區目前吃飽穿暖絕對不成問題,白糖想買就買,也不需要憑票供應了。
而交通的發展,讓長途運輸新鮮的水果之類的變成了可能。比如說我們現在,大冬天的也能在省城吃到香蕉這種水果。
能吃新鮮的,大家為什麼要吃罐頭呢?”
真的,大陸人沒那麼愛吃甜的。
以後在很多人心目中,對甜品的最高評價就是:沒那麼甜。
台商將信將疑:“罐頭真的不行嗎?”
王瀟保持微笑:“這隻是我個人的一點淺薄見識而已,我也不是專業人士。隻是我不得不提醒一點,那就是要正確地認識大陸市場。它發展非常快,千萬不能用幾年前的眼光來看問題,否則真的很吃虧。”
她真情實感地希望他們的投資能夠獲益,這樣才能形成正反饋啊。
其實搞罐頭也不是不能搞,但最好還得指望出口吧。畢竟現在國內市場已經飽和,還有一堆罐頭廠犯愁如何清庫存呢。
台商被這麼一說,又開始猶豫,也許那個茶乾能搞?
王瀟不摻和了,吃完最後一塊蛋糕,直接告辭離開。
唐一成佩服地豎起大拇指,真厲害,她竟然連火車現有多少公裡都清楚。
“基本功,這是最基礎的。”
她帶貨的時候,可是向來將產品了解的一清二楚。
兩人走到樓梯口分開,各自回去準備休息。
王瀟要開門的時候,黃經理滿臉嚴肅地找到了她,將張報紙遞到她麵前:“王瀟,你看看,這怎麼回事啊?”
王瀟到了眼名為“讀者來信”的欄目,瞧見上麵印刷的鉛字時,眼睛都瞪大了。
啊喲,她真高看了阮家人啊。她還以為他們能識相點彆再接著作死呢。合著這是憋大招在這裡等著她呢。
厲害,真厲害,都曉得操縱輿論了。
精明,真精明,通過讀者來信的方式既可以讓大眾先入為主,又能躲過新聞必須得有當事人雙方發言的基本原則。
果然是長腦袋的人。
瞧瞧這信裡的內容,嘖嘖,嫌貧愛富,拿到“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的道德楷模之後,嫌棄夫家陷害夫家。水性楊花,身為有夫之婦還跟男青年拉拉扯扯,所以才死命鬨離婚。
造黃謠果然是毀掉一位女性最好的辦法。
簡單、便捷、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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