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瀟被拽著一口氣跑了半條街,差點兒沒斷氣。
不行了,她伸手想拉住王爹。再這麼跑下去,她也不用叫渣男禍害死,自己先氣絕倒在逃婚路上了。
路邊先響起了喇叭聲,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卡車駕駛座上伸出腦袋來,滿臉疑惑地看著父女倆:“姐夫,你這是?……瀟瀟?”
王老爹看見來人頓時大喜過望,直接將女兒往車邊推:“意冬,你來得正好,快,帶瀟瀟去你家。瀟瀟不嫁了,你好好看著她,千萬不要讓她跑掉。瀟瀟,聽你舅舅舅母的話曉得吧。”
王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王家老兩口明顯是害怕女兒一見到阮瑞的臉,所有的理智都會飛到爪哇國去,又得要死要活地非得嫁去人家當後媽。
嗐,原主這是造的什麼孽啊,都把親爹媽逼到這份上了。
王瀟苦笑著點頭應下:“爸,你放心,我不會亂跑的。”
她跑個屁呀,她對這世界人生地不熟。都繼承了原主的身份,她還能翻去哪兒浪。她隻能老老實實跟著舅舅走。
她隻說重點:“把那封信千萬彆讓阮瑞和張燕拿走,以後要扯皮的話,這可是證據。”
王鐵軍趕緊擺手:“曉得曉得,你跟你舅舅回去吧。”
陳意冬重新發動車子,偷偷看外甥女兒,小心翼翼地詢問:“瀟瀟,你是真的想通了?”
這麼大一姑娘,自己又不能拴著她。要是她還對那男的有眷戀,抬抬腳就能去鎮上坐了車跑掉。
王瀟肯定地點頭,毫不猶豫:“當然,我才多大,我自己都是小孩呢,我怎麼能給小孩當媽。”
其實21歲不小了,現在像她這個年紀,不管農村還是城市,好多人都已經生過孩子了。
不過在長輩眼中,尤其是看著孩子長大的長輩,自家的小孩永遠是小孩,21歲還是小姑娘呢,結什麼婚生什麼孩子!
陳意冬非常讚同外甥女兒的話,拚命點頭:“對,就是這樣,咱家的寶貝千金就是配王侯將相也綽綽有餘,乾嘛急著結婚。”
他放鬆下來,也有心思追問,“你怎麼突然間就想明白了?”
王瀟不假思索:“醍醐灌頂唄,我聽見他跟人打電話,說他還惦記著前妻。他之所以再婚,隻是因為需要人幫他照顧女兒。”
這真不是王瀟胡扯,事實上裡原主的確聽見那男的說了這話。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掉頭就走,結果她呢?原主傷心了一場,居然打定主意一定要用自己的真心感動對方。
嘖嘖,真應了楊笠說的那句話:有些姑娘談對象不是為了幸福,而是追求刺激。非得把以前沒吃過的苦全在愛情裡嘗個遍。
陳意冬恨不得現在就調頭回去,一拳打死那個王八羔子。操他媽祖宗十八代,他們老陳家的姑娘都是寶貝,給個外人當免費保姆?
王瀟心道:可不是嗎?你那真正的外甥女兒當真甘之如飴地當了20多年的保姆。不僅免費,而且是帶薪支持,王寶釧都得跪下喊老大的那種。
她繼續說下去:“我突然間就覺得特彆沒意思,也不傷心,就是感覺吧,哦,我知道了。我總覺得我前麵像是被人下了降頭,所以才暈暈乎乎的。”
1990年,香港電影錄像帶在大陸相當受歡迎。所以陳意冬也知道下降頭是怎麼回事。
他拚命點頭,十分讚同外甥女兒的觀點:“舅舅也覺得你像是被人迷了魂。你多乖多懂事的姑娘啊,你什麼時候這麼糊塗過?”
王瀟在心中苦笑,她估計原主就是因為太乖太懂事,所以叛逆期反而來的晚,全都用在婚姻上了。
父母越是反對,她越是要堅持,好證明自己的獨立。等到真回過神來,又因為付出太多,沉沒成本太高,所以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嘖,該講自尊的時候連人格都不要,不該死要麵子時非要活受罪;人生不悲慘都是反智。
想到這裡,王瀟認真地向陳意冬強調:“舅舅,我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我以後肯定不會再搭理那個缺德冒煙的家夥,你就放心吧。”
陳意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疊聲地說好,還安慰外甥女兒:“誰沒鬼摸頭的時候呢?回過神來就好。”
車子一路往前開,出了省城,到郊區,兩岸全是金燦燦的稻田,遠遠的,似乎有稻香撲麵而來,看著可真叫人心生歡喜。
等過了這一大片稻田再上大馬路,道路兩旁變成了兩三層高的樓房,哦,這是縣城。
樓房又變成金燦燦的稻田時,目的地終於到了,車子直接開進了周鎮化工廠的大門。
陳意冬是下放知青,1978年知青大回城的時候,他已經成家,老婆懷孕都要生了。其他人走了,他留了下來繼續過日子。
周鎮是金寧城隔壁市下麵的鄉鎮,經濟相對發達,屬於鄉鎮企業最早興起的地區之一。現在鎮上大大小小有20來個工廠,這還不算底下各個村裡的小加工廠。
工廠多了,進廠做工的人就多。周鎮人日常作息為農忙回家種地,農閒進廠乾活,工農業生產兩不誤。
陳意冬正屬於這種兩棲擔當。
他在化工廠當銷售科科長,這回能夠開著車子去城裡,也是因為去談了筆業務。現在卡車還回廠裡,他跟領導打了聲招呼,直接騎上自行車帶外甥女回家。
眼下正是秋收時節呢,他家的稻子雖然收上來了,但他和老婆得去人家田裡還人家的工。
所謂還工是生產隊取消之後,農村農業生產出現的一種新的互助形式。平常農民們各種各的地,等到搶收搶種時節,那就關係好的人家組成互助小組,集中力量辦大事,輪流去各家地裡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