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俞遙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再喝點熱水。”猛灌了老頭很多熱水。雖然‘多喝熱水’在四十年前的網絡上似乎是個直男笑話,但生病了多喝熱水確實是有益的。俞遙舍命陪丈夫,江仲林喝熱水,她也一起喝,要知道她平時並不是個喜歡喝熱水的人。
第三天,那個預約了的客人如期而至。
“師母,久仰大名。”名叫楊朦山的中年男人麵色冷淡,但態度非常尊敬,哪怕他看到俞遙的年紀比自己還小,也沒露出什麼微妙的神情,那種認真和尊敬發自內心。
“我從前聽老師說起過您,非常高興您能回到老師的身邊,也很感謝您回到了他的身邊。”這位穿風衣的挺拔中年帥哥突然給俞遙鞠了個躬,把俞遙嚇了一大跳。
這是什麼誇張見麵方式,她之前見到那麼多江仲林的學生,雖然都喊她師母,但基本上對她都是沒有這種對長輩的尊敬的,畢竟年紀擺在那。可這位,是不是太……
“朦山,你太客氣,嚇到你師母了。”江仲林不得不出麵打破這略微尷尬的氣氛。
楊朦山推了一下江仲林同款眼鏡,“抱歉。”
俞遙:“啊哈,沒事,你們聊吧。”她迅速撤退,覺得有點受不住這位老江口中的‘天才’。
書房裡就剩兩個人,江仲林讓楊朦山坐下,楊朦山就坐在江仲林對麵,看向他,開門見山地說,“老師,您應該是改變主意了吧?我這次來看到師母,就知道您一定願意接受我的建議了。”
江仲林也沒有再說什麼,隻微微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
楊朦山聞言,平板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欣慰的笑,他抿了抿唇,眼裡竟然微微泛著淚光,“一點都不麻煩,能看到老師重燃生命的希望,我很高興,我把您當做最尊敬的長輩,您曾幫助我很多,現在我能幫到您,我很高興。您放心,我們研究出的新藥比去年又有了更多的進步,安全性更高了,試驗中基本上沒有出現過不良反應,您的信用積分足夠,馬上提出申請,我這邊立刻就能給您批下這個新藥。”
江仲林點點頭,“你去年就給我看過資料,那個副作用……”
楊朦山很認真的說道:“這個副作用在所難免……不過我覺得比起延長生命,缺失一些味覺的敏銳度,完全是值得的。”
江仲林又仔細聽楊朦山說了一些關於這種新藥的研究,雖然去年他在病床上,楊朦山就曾和他提起過這種藥,希望他能接受,但那時候江仲林並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再這樣繼續十幾年,於是拒絕了他。如今他決定接受,自然要多了解一些,哪怕他知道楊朦山絕不會害他。
談話最後,江仲林說:“這一件事,你不要和你師母提起。”
楊朦山一愣,“為什麼,師母要是知道您能再健康地陪她好些年,她也會高興的。”
江仲林隻是笑道,“她會知道我能健康地陪伴她更久,但我要吃的這種藥就不要告訴她了。”
楊朦山:“好吧,既然是老師的願望,我會保守這個秘密。”
兩人在書房聊了差不多一個上午,俞遙沒有去聽他們聊了什麼,一直到江仲林把學生送走,她才問江仲林,“你這個學生對你好像很尊敬,簡直把你當親爹了,為什麼啊?”而且江仲林對這個學生肯定也是看重的,因為他很少和彆人說起她,一旦和彆人說起她,那人對江仲林來說一定就關係不一樣,至少比一般交情要好。
江仲林沒有隱瞞的意思,把從前的一些事講給了她聽。
那年他在港市一個高中當老師,教的正好是楊朦山所在班級,楊朦山是單親家庭,隻有一個喜歡賭博的父親,因為家庭困難,他的個人形象總是很糟糕,再加上他少年時期本來就是個孤僻陰沉不合群的性格,所以在學校被排擠得很厲害,經常被其他學生欺負。
江仲林並非班主任,發現這事也是陰差陽錯,他阻止過兩次這種校園欺淩行為,幫助過楊朦山。後來,楊朦山被誣陷盜竊一個老師放在辦公室裡的三萬現金,被學校通報批評,要讓他退學,那老師更是要告他,可楊朦山並沒有做這事,他百口莫辯,又被父親打了半死,一時想不開決定自殺。
是江仲林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幫助他洗清了這個汙名,找到真正的盜竊學生,還幫他把那個經常對他實施暴力的父親告了,讓他脫離了苦海,後來也一直資助他上學……
“難怪他對你這麼尊敬了。”俞遙聽他這麼簡單的講述,都能想象他當初為了幫那個孩子究竟花了多大的心血,他那會兒自己也年輕呢,說不定吃了多少苦頭。
俞遙突然扳過江老師的臉,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毫不吝嗇的表揚他,“老師太厲害了!做得很好!”
她真的為這個男人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