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寧拿起勺子喝了口粥,許曜把筷子遞過來,道:“我把廚房收拾一下,你慢慢吃。”
“你不吃?”
“我不餓。”
顧今寧:“……”
其實我也不餓。
他低下頭,慢慢地喝著粥,間隙抬眼,看到對方圍著圍裙在裡麵忙碌。挽起的一邊袖口露出扭曲的疤痕,另一邊手偶爾可以看到無名指處黑色的刺青。
那是顧今寧的名字。
外麵人都說,許曜原本是要把顧今寧紋在身上的,但是不知道找哪個玄學大師算過,說愛越是藏於微末,越是容易心想事成。過於張揚反而會適得其反。
當年得知許曜把他的名字紋在手指上的時候,顧今寧確實感到了厭惡,他當年最想告訴許曜的一句話就是:你真惡心。
他還想告訴許曜:我希望你把手指剁掉。
但他無法麵對這句話可能產生的後果。
他不知道許曜會不會因為自己一句話做出什麼蠢事。
在剛得知這個消息一年的時間裡,隻要想到自己的名字在對方的手指上,顧今寧就渾身發麻,胸悶的睡也睡不著。
值得慶幸的是,許曜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大麵積的紋在身體上,否則他真的會想要扒了對方的皮。
但讓他感到奇怪的是,自打許曜將他的名字紋在手指上之後,就極少會出現在他麵前
() 了。
他好像終於明白了顧今寧有多討厭他,好像終於明白了,自己所謂的愛給究竟給顧今寧帶來了多大的負擔。
如果問顧今寧有沒有恨過許曜,顧今寧捫心自問,何止是恨。
從巷子裡的那次強吻開始,他就無可救藥的怨恨對方,後來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想要將對方剁成肉醬。
他恨到想要嘔吐,想到把許曜盯在他身上的眼珠都摳出來。
沒有人知道,山城的那段時間裡顧今寧究竟是怎麼撐過來的。
當他拒絕了許全能的支票,拒絕了和許曜一起出國的時候,顧今寧想過很多。
他在怨恨自己和怨恨許曜之間做出了艱難的選擇——
怨恨許曜。
拖著行李前往高鐵站的路上,望著外麵飛速後退的灌木時,他在怨恨許曜。因為走的太急,隻能買到站票,縮在所有人的行李箱之間,隨著車子的前行而搖搖晃晃的時候,他在怨恨許曜。
到山城的那一晚,天降暴雨。站在高鐵站出口的橋廊下,守著箱子凍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在怨恨許曜。
因為付不起房租而被房東趕出來的時候,他在午夜裡用生滿凍瘡的手捧著冰涼的煎餅果子,一邊撕咬,一邊在怨恨許曜。
不管是被洗車店的客人拿毛巾丟臉,還是因為低血糖而摔了餐廳的盤子被訓得狗血淋頭……
所有受委屈的那一瞬間,他的第一反應——
都是許曜!!!
如果不是許曜,他就不用在一開始選擇保送江大瞞天過海;如果不是許曜,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考山大;如果不是許曜,他不會激怒顧建文,不會被他捆在樓梯間裡無法參加高考;如果不是許曜,他就不會在江大裡成為眾矢之的,不會被千夫所指,不會走到哪裡,都有人指著他的臉說:“我見過他脫了衣服的樣子——”
都是許曜!!!
是許曜毀了他的人生!!!
是許曜把他逼到如今這個地步!!!
都是許曜!!!
他不該出現,更不該以救世主的樣子出現在他麵前,卻又突然化身魔鬼——
都是許曜!!!
全都是因為許曜,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顧今寧那麼聰明,顧今寧那麼優秀,顧今寧那麼努力,顧今寧本來可以把什麼事情都做的完美,顧今寧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顧今寧應該擁有最好的人生。
是許曜毀了他。
如果沒有許曜就好了,如果許曜去死就好了,如果許曜從來都沒有愛過他……
那該有多好。
“我弄好了。”被他怨恨的人回到桌前,結下了腰間的圍裙,坐在他麵前,道:“你最近工作忙嗎?”
顧今寧看著麵前的男人。
當許曜不再出現的時候,顧今寧對他的恨意便也淡了。
他不知道許曜抽了什麼風,總之,在他搬出自己新買的那一套房子開始,許曜就再也沒
有主動出現過。
極其偶爾,他們可能會在彆的地方見麵。
江城當年有多小,後來就忽然變得有多大。
在他的印象中,那麼多年裡,他可能應該見過許曜一次,或者兩次?
記不清了,他沒有負責過與權力相關的項目,聽說許曜在那些年裡神神叨叨,每天晚上都要打坐,還經常到處去求神拜佛,皆是求姻緣。
顧今寧覺得很可笑。
他從來不信神佛,有那個功夫,不如多看兩本書,那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偶爾的時候,他又忽然感覺一陣可悲。
在他坐在寬闊的大平層裡,垂眸俯視半個江城。在他懶懶靠在談判桌上,輕描淡寫的將指尖按在價值上億合同上時,想到那個還在向神佛懺悔,努力想要與他和好的男人……
還恨嗎?
恨自然是恨的。
但顧今寧再回頭去看,他發現自己當年對許曜過分的怨恨,說到底不過是不敢自省。
如果明白了自己經曆的所有苦難,亦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寧寧?”顧今寧仰起臉,許曜輕聲道:“我,我剛才問你,工作忙不忙?”
“有事?”
“沒。”許曜道:“就是如果你以後有時間回家裡吃飯,我可以給你做……”
不等顧今寧開口,他立刻接著道:“我不是說要你家的鑰匙,是說你在家的時候,偶爾過來幫你做,然後,我,我會買一些新鮮的蔬菜,你吃什麼我買什麼,這樣你免得總是在外麵吃……我我現在廚藝還是可以的,我媽都總是誇我……之前我住院的時候你不是經常來看我麼我的意思是我們怎麼說也算是朋友了吧……我知道你不怎麼想見我,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我家裡現在還有很多好吃的……”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重點越跑越偏,仿佛生怕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會被拒絕。
“多少錢一小時?”
“啊?”
“鐘點工不是按小時計費嗎?”
許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諷刺,他反應了幾l秒,道:“一塊錢一小時,隻收硬幣。”
“事兒還挺多。”
“……鈔票也行吧。”
“嗯。”顧今寧端起碗把紅豆粥喝光,道:“密碼是我的年齡和生日,生菜吃不完了。”
許曜拿起筷子,將碟子拖到麵前,兀自吞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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