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事情。」
一起看圍棋大師賽*也沒什麼意思吧,
特彆是在兩個人都不太懂的前提下。
“還是能看懂一點點的,”古森元也抗議,“小時候我上過圍棋教室的啦。那個時候《棋魂》*不是超級火的嗎?”
七樂認同這部現象級作品的火爆。
不過,她能看重播的動畫片,完全是因為題材特殊,得到了外公的允許。
大概人總是會追尋故土的影子,從趙南哲、金寅、曹薰鉉、李昌鎬、李世石、樸廷桓到申真諝……到現在,七樂外公都有在關注韓國的棋手。
《棋魂》熱播、七樂小學的時期,正好是李昌鎬統治棋壇的階段。
在七樂漸漸開始厭煩需要借助肢體衝突完成的暴力行為的童年時期,這位連續15年等級分世界排名第一、冠軍數空前絕後的傳奇棋手成為了她的人生偶像。
純粹使用腦力的廝殺,不是比互毆得鼻青臉腫的運動要優雅得多嗎?
殘忍,卻體麵。
但遺傳了優秀的運動神經給七樂的媽媽不同意,以七樂已經過了最佳學棋年齡為由拒絕了。
轉頭,因為七樂表現得太獨、對外界的攻擊性太強,把她打包送到了排球教室。
畢竟競技跆拳道也有團體賽的。
捫心自問,七樂絕不是愛上了排球、非它不可。
但當時的她,能夠接觸到的其他的、不用直接碰到對手的競技體育運動,隻有排球了。
短期的排球教室結束後,七樂宣布說要一直打排球。
看到媽媽為其作繭自縛而氣得發抖的樣子,七樂既害怕,又難免快意。
略去那一段艱苦的抗爭時期不談。
這世上沒有幻想童話故事。
渾身是刺的孩子是怎麼懂得收斂的?
答案與對排球的熱愛、和同伴的情誼、青春熱血等等完全無關。
是在艱難地磨圓自己的過程中,以「向偶像靠近」為支撐的副產物。
李昌鎬說:“遲緩、愚拙……我的圍棋是由自己的氣質構成的。”
——「七樂櫻」的人生也應該由自己的氣質構成、由自己安排。
“少犯錯誤的人,要比華而不實的人更容易取得成功。”
——眾人視線的焦點是成果,而非小醜嘩眾取寵的行為。與其被激情支配大腦,不如踏踏實實地做好每一步。
“求勝欲最強的時候,恰恰是最不冷靜的時候。”
——越到終盤,越需要強製自己冷靜。
……
“不得貪勝。”
一度安靜下來的空氣被七樂的聲音打破。
錯愕地意識到那是韓語,古森元也:“什麼?”
“李昌鎬的自傳書名。”七樂用日語跟他解釋一遍四字詞的意思。
經過電腦投屏到電視上的畫麵裡,是李昌鎬與日本棋手高尾紳路九段的對局。
猜先後,李昌鎬執黑先行,序盤兩人進行相對平穩,AI預測勝率一度持平。
現在這一手酌定的時間有些長,高尾九段看上去會陷入長考。
七樂盯著屏幕,繼續往下說。
“‘看不出來他的棋好在哪裡,但李昌鎬就是能贏。’每一位被他打敗的棋手都是這麼說的。”
“‘我從不追求妙手,也不幻想一招擊潰對方。每手棋,隻追求51%的效率,隻要每一步都比對方好一點點,就能取勝。’自傳裡這麼寫的。”
“那本書,我看了很多很多遍。所以這段話可以背下來。”
“頂尖棋手的勝負通常在一兩目之間。在我出生之前,棋壇認為贏兩目半是實力,半目勝是運氣。可李昌鎬棋手取得過太多次半目勝。”
“不是巧合,不是偶然,這就是他的官子水平。”
“和排球不是很像嗎?對局雙方比分咬得非常緊的運動。”
“「不得貪勝,貪則失控。」”
“我一直信奉著這條格言。”
“所以,第一次違背它也沒能取勝的時候,我非常、非常、非常不甘心,崩潰到可恥地流淚的程度。”
“回想起來,我該慶幸才對。因為,賭來的勝利會讓人上癮,曇花一現的成功背後是萬劫不複。”
“但被我背叛過一次的信念,就算被重新拚合,也不再牢固。”
“特彆是,打國際賽以來,我一直在想……倒底是「貪則失控」,還是「拚則能勝」呢?”
“自由人,究竟是定心石,還是進攻的號角?”
話到這裡,七樂才轉頭看向古森。
早在她剛開口的時候,對方的視線就投射了過來。七樂不是沒有發覺,隻是這些話,如果視線相彙,她就沒辦法說完了。
“稍等,讓我整理一下!”
傾聽完畢,古森元也消化了一下信息量,沒有直接就最後一個問題給出答案。
七樂話語中提到的某件事,他太想知道原委了。
古森元也攬過主動權:“我問你答,可以嗎?”
與過往每一次一樣,七樂沒有異議地任他掌控對話流向:“嗯。”
“很喜歡李昌鎬棋手嗎?”
“是崇敬的人。他是我人生中最早認識到的,能夠把控製自己的頭腦、令其服務於自己的目標做到最極致的人。”七樂說,“我並沒有很喜歡圍棋,自己也隻是入門水平。說實話,也看不太懂。但,隻要有空,還是會找他的比賽來看,哪怕隻是放著當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