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升起, 俱盧之國的國主睜開了雙眼,他的麵前是一望無際的蒼翠,清新的風夾雜著林木的氣息拂過, 帶來隱隱約約的花卉香氣。
國主從地麵爬起身, 不可思議地看著周圍的灌木與叢林, 隨後他抬起自己的雙手,它們還是老樣子,不僅如此, 他渾身上下都是完好的, 就連衣袍和鎧甲都沒有變化, 那些火焰焚身的苦痛好似一個幻夢, 他還活著,好好的活著……
“陛下, 陛下!”有人在呼喚他, 國主轉身望去,看到了他忠心耿耿的下屬和仆從,他向他們走去, 又見到了他的妻妾和孩子們, 幾乎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他恐懼地觸碰他們, 這才發現他們都完好無損,隻是深陷昏迷。
已經蘇醒過來的護衛趕過來, 不由分說地帶著君主往灌木深處走去, 護衛的表情古怪非常, 他是如此迷茫而驚喜,以至於說出口的話語都有些顛倒:“隨我來,快隨我來, 所有人都在這裡!陛下!”
林木之後是一片巨大的山穀,一條溪流從中潺潺流過,遍地生長著花卉和漿果,而在這片遼闊的盆地之中,正躺倒著上萬人,有百姓和軍隊,有老人和小孩,有女人和男人,甚至還有人們豢養的雞鴨家犬,亂七八糟的東西堆積在他們身邊,看起來像是打好的糧食、農具、兵器、家具……
國主也開始頭暈目眩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我們死了?我們在做夢?”
不管是不是在做夢,最起碼這還不算是完全的噩夢,最先“死亡”的人最先蘇醒,接著就開始哭喊歡笑,他們“死”在焚天烈火眾,又“生”在芳草碧穀裡,他們所愛的人就在身邊,他們一生的積蓄也跟隨而來,隻有宏偉的俱盧之城消失不見。
國主被他的三個孩子團團抱住,他仍然茫然無措,但也本能地安撫著他的家人們,昏睡的人群也逐漸蘇醒了,焚燒的記憶讓他們慌亂無措,牲畜開始撲騰叫喚,看那樣子顯然是被嚇壞了。
國主下意識就開始祈禱,卻猛然發現他沒有祭品,他想到了什麼,趕緊從地上撈起祭司——祭司是個老人家了,一把老腰嘎嘣脆,給國主這麼一拽差點岔了氣。
國主:“我們為什麼會遭遇這一切?是天神降罪嗎?是不是我們的祭品不夠好呢?還是我們祭祀時不夠真誠?”
祭司扶著腰,神情恍惚:“陛下,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假如我們冒犯了天神,那麼被毀滅也是理所應當,可是我們為什麼又能在這個美好的地方重生呢?”
國主心想這可不僅是重生了,重生應當如嬰兒般純粹,但他們這牽狗帶雞還帶著家當零碎的……
而且這片山穀也十分肥沃富饒,不知道周圍是什麼樣子,有沒有野獸……他們有這麼多人,倒也不怕野獸了,隻怕這個地方早有主人。
也就在此時,國主身後的樹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警惕地回頭,卻見到一個人影撥開樹木而來。
這是一位非常高挑的女人,乾練強壯,手中持一節手杖,身上披著虎豹做的衣裳,看不出她的年紀,像是三十歲,又像是四十歲,隻能把她歸入中年女子的行列,她有著被烈日炙烤過的皮膚,粗大而有力的骨節,高懸的顴骨上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
國主從未見過這樣亮的眼睛,他甚至下意識地回避了這個女人的視線,好像一旦與她對視就會被掏出心底最深的秘密——不論是誰,隻要看到這女子,就知道她必定不是凡人。
國主顫聲問詢:“你、你是何人?”
女子麵露微笑:“我是南珈,這片大陸上默默無名的一位行者,俱盧之國的國主與臣民,不必驚慌,不必恐懼,我受到天神的指引,來此地為你們提供幫助。”
女子的聲音沙啞平和,雖然不算響亮,卻在所有人的耳邊一同響起,國主慢慢地回過神,趕忙雙手合十,問詢道:“這是何處?”
行者南珈道:“這裡是東方的丘陵,向東是雪山,向西是平原,向南是大海,向北是山川,這是一片無主之地,也是俱盧日後的家園。”
國主問詢道:“天神為何要這樣處置我們?”
行者南珈道:“天神的意思不可揣測,但此地富饒,足以讓你們休養生息——請讓你們當中掌管祭祀的人、精通狩獵的人與主持耕種的人隨我來,我將帶著你們去雪山的巔峰、森林的邊緣和水的源頭。”
行者的話語好似有著某種魔力,能讓人不自覺地信服,於是老祭祀、侍衛與國主一同上前,隨著她向樹林中走去,而直到此時,國主才發現樹林的深處正站著幾隻叫人眼熟的大象,它們正是俱盧之國曾經的戰象,隻是已經不再披掛鞍韉,自然而悠閒地行走在樹木中,長長的象鼻卷下高樹上的果實飽腹。
行者南珈撫摸著大象的身軀,溫柔地歎息:“它們將回到叢林中去,在這百年裡你們是不會需要戰象的,因為這個地方非常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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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藍不打算在人間停留,在創造完化身之後就召喚了金翅鳥,金翅鳥的速度很快,這一日一夜還沒有結束,它就回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