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仙尊這一生,可曾有過後悔的事?”玖茴掌心閃爍著靈光,讓哭得啼血的玉鸞安睡在自己懷裡,好奇地問步庭。
步庭答非所問道:“你特意為了此女而來,你究竟是誰?”
“晚輩玖茴呀,難道仙尊受了重傷,連記憶也變差了?”玖茴輕輕拍了拍玉鸞,即使昏睡了過去,玉鸞的身體仍舊因為過於悲痛而輕輕顫抖:“晚輩若是不來,仙尊會如何對待玉鸞?”
“她若不說明原委,對我動殺意就走不出這座院子。”步庭把手背在身後:“若知道她是蔓襄城少主之女,我不會殺她。”
“仙尊並未把她看在眼中,所以晚輩若是不來,她或許是死,或許是入魔化煞,陷入癲狂之中。”玖茴撫著玉鸞的青絲,想起玉鸞問仙城初遇時,玉鸞對她散發的善意。
後來在問星門飛舟上,玉鸞對她故作不識時,心情一定很複雜。
既怕同門因為望舒閣寒酸笑話她,影響她融入問星門,讓她失去成為親傳弟子的機緣,因為隻有成為親傳弟子才有機會靠近步庭報仇。又因為這個行為心生愧疚,許久不能釋懷。
善良之人,往往更容易譴責自己。
冷漠者,很難被他人苦難牽動。
玖茴單手攬著玉鸞,看著步庭道:“仙尊,金銀財寶皆可用數量衡量,唯有性命不可以。”
“沒有人生來就該犧牲,偽君子犧牲他人,正義者奉獻自己。”玖茴諷笑一聲:“仙尊覺得自己屬於哪一種?”
“我不是偽君子,也不是正義者。”步庭淡淡開口:“我隻做認為該做的事。”
“何為該做的事?”玖茴反問:“比如蔓襄城那事,你就算要以蔓襄城為餌,難道就沒有更加穩妥的謀劃?”
“以仙尊的修為,難道不能化形,替蔓襄少主入陣?”玖茴繼續追問:“就算你不能,你也可以低下頭顱,去求秋仙尊相助。我知道你們二人有怨,但以秋仙尊的品性,看在蔓襄城百姓的份上,她即便對你厭惡至極,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冷眼旁觀。”
“秋華仙尊是女子,她若願意扮作蔓襄少主,魔族護法難道能分辨出來?”
“可若是他們識破,一切都將化為煙雲。”步庭看著玖茴:“我不能賭,我隻想要萬無一失。”
“那你為何不向蔓襄少主說明整個計劃?”玖茴麵色冷淡:“你是怕她不願意為百姓犧牲,怕她心生怯意?”
“九天宗珍寶無數,難道拿不出幾樣護身的法寶?”玖茴有些厭惡:“你的萬無一失,用的是鮮活性命填補,用的是近百稚童一生的恐懼所換。”
“那三個魔族護法殺人無數,以蔓襄少主一人代價,換得他們身魂俱滅,有何不可?”
“難道你還不明白,這一切都要在蔓襄少主自願的前提下,而不是由你算計而來。”玖茴打橫抱起玉鸞,她不願再與步庭說話,這讓她感到無比惡心。
“自願?”步庭反問:“她若是不願,又該如何?”
玖茴諷刺一笑:“可她即使不知道你的計劃,仍舊義無反顧的入了陣。”
“因為她的女兒也被抓入了陣中。”步庭看著玖茴離去的背影:“若她的女兒不在陣中,她還會毫不遲疑?”
玖茴很慶幸,玉鸞此刻昏迷著沒有聽見步庭的話。
“步仙尊的話,真是令人惡心。”玖茴抱著玉鸞回頭,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惡與嘲諷:“仙尊如此執拗與冷漠,哪還是君子一般的劍修,隻怕你的心,早已入了魔。”
步庭瞳孔輕顫,他看著神情冷漠的玖茴:“閉嘴。”
“仙尊在怕什麼?”玖茴卻沒有顧忌:“怕修真界失去你的控製,怕世間一切不如你的心意發展,還是怕對某些事產生後悔?”
步庭閉了閉眼,洶湧的情緒全部被他壓了下去:“退下。”
“師父……”
南碸緩緩從門外走出,他看向玖茴懷中的玉鸞,努力想擠出一個微笑,最後卻無力垂下嘴角:“問星門長老正在尋玉鸞道友。”
麵無表情的祉猷站在南碸旁邊,仿佛這個世間任何事都與他無關,直到他的視線與玖茴相彙。
“小師姐。”祉猷語氣柔和:“這位道友可有礙?”
玖茴搖頭。
“那就好。”祉猷道:“幸好有南碸相陪,我真擔心步仙尊走火入魔,殺你們滅口。”
“隻有你們過來了?”玖茴微微一笑。
“幾位道友都很擔心玉鸞道友的下落,所以一起過來了。”祉猷側身,露出門口的眾人。
青嵐門平陵瑤、長壽宮落葵、禦珍宗錦輕裘、萬火宗祝炎、問星門青恒、神極門垣渦全都在場。
步庭看著這些宗門下一代繼承人,把目光投向玖茴。
以他的修為,不可能察覺不到門外有其他人,除非在場有人修為勝於他,掩蓋這些人的氣息。
“我們是不是來得不巧了?”錦輕裘輕輕搖晃著玉扇,笑眯眯道:“請仙尊放心,我們什麼都沒聽見。”
這句話與“我們什麼都聽見了”有什麼差彆。
“玖茴小友好算計。”步庭悶咳幾聲:“這些人,都是你叫來的?”
“仙尊何出此言啊?”玖茴詫異地瞪大眼:“他們都是擔心玉鸞道友,才特意出來尋她的。”
“對對對。”垣渦趕緊點頭,見其他人沒有說話,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在場其他人心情複雜,蔓襄少主十五年前為了救下城中百姓,慘死於魔族護法之手,整個修真界都為之觸動。沒想到,此事竟然與步仙尊有關係。
落葵與祝炎對視一眼,都想到銀籍真人合體期大典上的那件事。
難道他們也是仙尊算計魔族皇子的誘餌?
“這麼大的事,我們小輩無法做主。”錦輕裘笑眯眯開口:“不如請我們的宗主來解決?”
垣渦偷偷瞥錦輕裘,你這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啊?
什麼話本魔族公主隻是無憑無據的流言,但蔓襄城這件事鬨出來,才是真正讓步仙尊聲名狼藉,無顏麵對整個修真界,徹底失去對九天宗的話語權。
眾人沒有說話,一部分人看向玖茴,還有一部分人看向南碸。
南碸向步庭行了一禮,轉過身不再去看步庭:“有勞諸位道友,去邀……十大宗門的宗主前來。”
見南碸開了口,玖茴也沒有拒絕,祝炎與落葵匆匆離開,步庭卻笑出了聲。
“很好。”步庭欣慰地看著南碸:“身為一宗之主,你終於明白行事拋下私情,怎樣做才能更大的保障宗門利益。”
“仙尊。”玖茴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南碸此舉並不是為了宗門利益,隻是為了心中的道義。南碸品行端正,乃扶光仙君都認同的端方君子,你莫辱他名聲。”
剩下的眾人:“……”
玖茴道友,你是懂得如何紮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