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越來越近,仿若惡獸在咆哮,摧枯拉朽地撕開一層又一層結界。
無數修士吐著血倒下,一雙又一雙手臂伸出,接住了倒下的他們。
靈牆一層又一層消失,在神靈憤怒的狂風前,修士靈力織成的靈力,宛若脆弱的薄紙,毫無反抗之力。
漆黑的天空,試圖吞噬世間一切。
“害怕嗎?”玖茴問扶光。
扶光搖頭:“有你。”
一百層、五十層、二十層、十層……
結界越來越稀薄,就連女神鞭也開始在狂風中顫抖。
“哢嚓……”
扶光臉上的麵具裂了,勉力支撐的南碸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大腦一片空白。
“噓!”玖茴對他豎起一根手指,在狂風靠近他們的瞬間,掏出新的白玉麵具戴在了扶光臉上。
“結界撐不住了!”秋華麵色慘白,咬破指尖引出心頭血,在結界上畫下防護法咒。
“你不要命了!”步庭麵無表情地出手阻攔:“就算要以壽命為引,也輪不到你來。”
他用乾坤劍劃破手腕,鮮紅的血滴在結界之上,原本搖搖欲墜的第五層結界,瞬間變得堅固無比。
“以我之壽,陣成!”誓成,步庭一頭烏發,瞬間白如銀雪,他背對眾人,望著強大無比的狂風。
若是以一人之命,換來更多生靈的周全,那就是最好的選擇,即使這個人是他自己。
然而看似堅固的結界,也不過多堅持了片刻,他跌落下去的那一刻,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
“接住了,接住了!”
無數隻手接住了他,這些手有些蒼老粗糙,有些健壯有力,有些還顯得稚嫩,但每隻手都是溫暖的。
他勉強睜開眼,看到了一張張陌生平凡的臉,以及跌落雲頭的南碸,他吃力地朝南碸跌落的方向動了動指尖,隨後便墮入無邊的黑暗。
“隻剩我們倆了。”玖茴頭上的釵環珠翠已經被狂風吹走,如墨青絲在空中肆意飛舞,她回首看了眼身後密密麻麻的飛舟,仰頭望天:“天命之上還有天道,天命不公,我不服!”
狂風似乎停滯了片刻,隨後變得更加強大了,似乎想把玖茴立刻吞入風眼之中。
“天有天規,凡間有凡間的規矩!”玖茴高聲道:“若這一切都是天命對人間界的考驗,為何神靈又要神降到凡塵,讓死去的惡妖複生,企圖用火羽放出鎮妖獄的赤泉惡妖為禍人間。”
“難道這就是上蒼的公道?!”玖茴從納戒中取出一片血紅的羽毛,高舉羽毛:“天道在上,玖茴向天道祈願,還天地間一個公道……”
紫色天雷朝玖茴劈下,不想她有說話的機會。
“不要!”人群中發出無數痛苦絕望的驚呼!
扶光飛身上前,張開雙臂擋在玖茴麵前。
“吼!”空中飛出一條巨龍,盤旋在玖茴與扶光的頭頂,為她擋住了紫色天雷。
“天道在上,扶光向天道祈願,還天地間一個公道!”
扶光飛身一劍揮開再次劈向巨龍的紫雷:“若是天命不公,又憑什麼來決定天下生靈的生死?”
“天道在上,魔族向天道祈願,還天地間一個公道!”
“天道在上,妖族向天道祈願,還天地間一個公道!”
“天道在上,桃林城向天道祈願,還天地間一個公道!”
咆哮的狂風突然安靜了下來。
玖茴鬆開手,那片血紅的羽毛慢慢上升,所有人都望著這片飄飄忽忽的羽毛,直到它飛入高空,再也看不見。
玖茴嘲諷地看著天空中閃爍卻不敢繼續劈下的雷雲,說著考驗生靈,卻又在私下做手腳。
一場考試,考生沒有作弊,考官卻偷偷做手腳,隻為了讓考生無法通過考驗,這算什麼公正?
飛舟上,陶相儀想起了與那片血羽的有關的事,那日玖茴仙子燃起的請神香突然斷裂,他問她緣由,她隻凝視著天空什麼都不說。
也許那個時候玖茴仙子就猜到,操縱歪嘴劉言行的是神,神降凡塵,建木製成的請神香才會斷裂。
神靈若有私情凡欲,與他們又有何異,又憑什麼高高在上的審判他們?
狂風停滯,女神鞭綠光閃爍,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突然雷電閃爍,烏雲翻滾,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雲層中哀嚎。
“風停了……”
“子時到了。”
“天劫還會降臨嗎?”
玖茴吐出一口血,伸手撫著巨龍身上被紫雷劈出的傷,眼中水霧彌漫:“不是說好,你們不能現身嗎?”
“沒辦法,我溺愛孩子。”巨龍昂了昂頭:“隻是小傷,我回上荒村等你們回家。”
說完,不等玖茴說話,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玖茴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轉身看著結界後的眾人,伸手收起女神鞭,對扶光小聲道:“天劫結束了。”
“嗯。”扶光看了眼光禿禿的扶光山:“結束了。”
突然天降一道神光,照在了玖茴身上。
神光和煦,功德紫霞彌漫,仿佛一條通往神界的光明大道。
扶光猛地伸手拽住玖茴的袖子,他望著這條從天而降的神光,一點點鬆開手,對她努力揚起了嘴角。
“我無救世之功,這裡的每個人,每名修士,每個生靈,都在為活下來努力。”玖茴後退一步,飛出神光照耀的地方:“天下生靈隻求一個公道。”
她看著每一個人,所有人也都看著她。
神光閃爍,化作無數熒光,消散在天地間。
熒光所過之處,被冰雹風雪毀去的良田植被,慢慢恢複了生機。
夜風拂過,烏雲散去,一輪圓月高掛空中,散發著皎潔的光芒。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一位老人仰起頭,看著烏雲散去後的明月,老淚縱橫。
天亮時,飛舟開始返回自己的城池,無人知道扶光仙君是何時消失的,隻是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扶光仙君已經失去了蹤影。
南碸站在積雪初融的扶光山上,看到玖茴與祉猷手牽著手,踏上了望舒閣的飛舟。
“玖茴,祉猷……”
玖茴回頭對他展顏一笑,在嘴邊輕輕豎起食指。
【噓,你會為我們保守秘密的,對吧?】
南碸看著這對攜手站立的璧人,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師兄,你放心吧,仙尊沒有性命危險,蔓襄城已經把他帶回去了。”十一跑到南碸身邊:“你在看什麼?”
南碸看了眼他沾了黃色狗毛的衣擺,假裝不知道他偷偷趁機跟家人相聚:“看朝陽。”
朝陽初升,紅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