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登台,笑語安撫了眾位來客,軟語道:“諸位爺,今夜琴姑娘撫琴,請各位爺務必儘興,姑娘們萬不能怠慢,否則媽媽我可是不依的!”
叫好聲突然爆發,卻無人出頭喊著要見這位琴姑娘,廂房裡的九阿哥有些不解,按照常理,這樣神秘的女子不是人人都會好奇嗎?
“九爺有所不知。”直郡王府的門人受到剛剛那曲表演的衝擊,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既然無論如何回去要被王爺罰,還不如眼下好好享受享受,反正是主子爺的意思,他又能如何?“這風花雪月樓背後無人撐腰,今年四月時已經快要關門,後來不知得了什麼機緣,居然起死回生了,在那之後這樓裡就聘了名琴師,琴姑娘就是這名琴師,隔一段日子她會來獻藝,許是有些來路,樓中老鴇解釋多遍,擋了想要一探的客人,現在來風花雪月樓的人都知道,遇上琴姑娘撫琴是幸事,但萬不可輕慢。”
“嗯,奴才也聽說了,而且來風花雪月樓的人哪個不是通些文墨,自詡君子之流,也做不出威逼之事,慢慢地這位琴姑娘隻撫琴不見人,眾人便識趣了,不再提起求見之事。”另一人點頭,又多說了一句,似乎有些暗示的意味,希冀九阿哥不要動了見人的心思,要不然……今天他們可就慘到極致了。
正巧這時,箏音自三樓的一間廂房傳出,曲調帶著一些西北風味,慢慢地居然渲染出一種空山梵音、虛無縹緲的空靈意境,時不時還能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山中寺廟香會時的熱鬨場麵,於青樓這種地方有些格格不入,卻分外引人入勝,如此可窺得彈琴之人的技法和音律天分尚佳。
徽音挑了《香山射鼓》這首古箏名曲,儘管不合場景,可耐不住技法高啊,所以倒讓全樓的人好好品鑒了一番,長了些見識。隻是她絕沒料到,就此一曲,竟然還惹了個大麻煩,即使再後悔,亦無濟於事了。
徽音撥下最後一個音,手掌按在琴弦上,消了餘音後起身撫弄裙擺,柳娘雖說要她今夜不得提前走,可是銀票都拿到了,也就沒必要多待了吧,而且琴她可彈完了,下次再來頂多被說兩句,反正有徒弟們求情,出不了簍子的。
想到這裡,某女子隨意推開麵向後院的那扇窗戶,一陣夜風吹來,如情人的手般撫摸著窗邊人的衣裙麵紗,恍惚間似生出一種飄飄欲仙的飄渺之氣。揣好銀票,徽音正準備跳窗逃遁,門卻被打開了,來人粗暴地推開廂房門,引得正要偷渡的少女轉眼望去,隻見門口立著一名相貌出色的少年,衣飾華貴非凡,考究的做工配上那身與生俱來的傲氣,讓他本就極好的模樣更為耀目,當然,這些不關她的事。
胤禟有些發愣地看著窗邊衣袂飄搖的少女,燭火太暗,反是窗外透進來的夜色讓他能看得清楚些。這是個極為纖瘦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一身江南流行的漢家羅裙,迥異於京城漢女的衣服款式,憑添許多柔美婉約。少女戴著麵紗,夜色籠罩她全身,仿佛鍍了一層冷光,聽到他進來也沒什麼大的反應,隻淡淡瞥了一眼,繼而不加理會便縱身跳窗而出,仿佛進來的不是個人,而是吹了道風。
待直郡王府的人追至門前,僅僅看到有些怔住的九爺和一室空寂,前後窗戶都開著,這邊的能看到樓中全景,那邊的隻見一幕黑夜,風起時拂起屋內懸掛的軟紗,似煙如霧般飄飄蕩蕩,好像在極力營造一個仙境。
“得,回吧!”胤禟回神轉身,不動聲色地抬抬下巴,如此命令他家大哥的門人,“記得付銀子,爺可沒有出門帶銀子的習慣。”
賠,狠狠地賠了!
兩位門人互看一眼,一個付錢,一個認命地追了出去,這位爺可不能在他們這出岔子,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說不得連全家都沒命呢!
那一天驚鴻一瞥,讓胤禟終生難忘,卻也僅止於終生難忘。
一出風花雪月樓,後麵的尾巴就自動跟上了,徽音暗自笑笑,並不在意,反正讓他看到的,都不是緊要的,不想讓他看到的,她自然有法子處理,權當迎合一下紫禁城那位的心吧,這種事虧不了!
九月份的天,漸染寒意,謁陵結束也有一月了,京城中的各種事宜已恢複正常,該走禮的、該請安的,都各有其安排,倒也稱得上平靜。唯獨接旨查案的四阿哥過得比較艱辛,線索斷了不說,還牽連著十條人命,其中兩家還是旗人,麻煩很大啊。
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三碰頭,談論一些瑣事,之前大阿哥因未勸導九阿哥,使得弟弟隻身入那風月之所,被康熙爺斥責了一番,緊接著連翻宜妃的牌子,才算是處理了此事,胤禟因尚未領差事,平日裡又被嬌寵慣了,康熙爺以他不懂事為由,罰了抄書,對此他本人倒是無所謂得很。
“八哥,你看九哥,他最近都不太對勁,時不時就發呆,問他也不說怎麼了,該不會是抄書抄傻了吧?”十阿哥呶呶嘴示意給胤禩看,說話大大咧咧的。
八阿哥看了身邊的胤誐一眼,心中頗為感懷:果然是貴妃娘娘的兒子,哪裡懂得“謹慎”這種東西?
“九弟,你這是……”胤禩走到九阿哥身邊,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有些擔憂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