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著的男子閉了閉眼,墨玉一般的眸子裡,方才的柔情通通化作了無奈和悵然,側頭透過窗戶紙望向外麵,胤禛深切地感受到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徽音啊,那樣一個女子,任是男子又有誰能忽略?
想信而不敢信,想係於心間卻又不敢真的係於心間,胤禛知道,他此刻就是這樣的為難,身為愛新覺羅家的子孫,身為大清皇子,他不能否認徽音的危險性,所以無論何時都必須謹慎小心地待她,以皇阿瑪的囑咐為命是從,隨時警惕防範。可是,身為一個男人,一個二十三歲的尋常男人,他也會想要期待邂逅一個美好的女子,圓滿自己的人生。
胤禛不會自欺欺人,他承認對徽音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他不懂那是什麼,卻能體會到這種特殊感覺帶給他的暖意和歡喜,是有生以來從未遇到過的,幾乎是本能地,他想要去追尋。
然而,他不能隨性而為,他還有責任,還有其他很多重要的東西,不能因為這麼一點想往而賠個精光,所以,他不能!
踏出房門的刹那,胤禛的所有複雜心思全部被關在了心門之中,他,該準備好隨駕去永定河巡堤了!
一連下了好幾天雪,今年的冬天,似乎冷得有些厲害。
在通向京城的官道上,一隊人馬慢慢走著,看著似是富貴人家的家眷,細看馬車上的標記,居然是四貝勒府側夫人的車駕,可令人不解的是,為何在這樣的雪天外出,委實有些反常。
馬車裡暖意融融,半點不見寒意,徽音與鄭嬤嬤、莫璃同車,旁的人都在後麵的馬車裡,她們這是要回府,當然,該帶著的東西全部整理裝了車,早兩日已派了人回去收拾府裡的院子,如今隻等回去就能住進去。
“主子,雖說府裡來人說貝勒爺染病臥床,可您也不用這麼急著趕回去啊,好歹等雪停了走也成,眼下這路不好走,您又有八個月的身子,萬一累著了,可怎麼是好?”莫璃一副忠仆模樣,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知你擔心,可是,府裡就算有夫人坐鎮,身為側妻,於情於理都該回去看看。”徽音配合著表現出憂心,輕輕蹙眉開口。
自莫璃來之後,她們兩人常常在鄭嬤嬤麵前如此演戲,純當找了個樂子,玩一玩罷了。
“主子,您身子重,便是回去了也無法侍疾,前些天夫人不是送信說,府上又抬進一位耿主子嘛,想來貝勒爺當是照顧周全的,您又何苦折騰小主子?”莫璃繼續賣力演戲,完全就是個關切主子的好奴婢。
徽音笑了,這是在暗示她該表現出些醋意?“你啊,都快成婆婆嘴了!”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她自顧自閉目養神了。
莫璃細心地掖了掖毯角,安靜地垂了眼簾。她對麵的鄭嬤嬤從始至終都在沉默,沒表情沒聲音,很好地儘著本分。
馬車一路緩行,頂著飄揚的雪花花了比往日多一倍的時間,才抵達四貝勒府,徽音穿著厚底靴子和貂皮裘衣,被莫璃和鄭嬤嬤一左一右小心扶著進了門,其他奴才收拾車馬的收拾車馬,搬東西入府的搬東西入府,各自忙著手裡麵的事,隻有她們主仆三人,先去沁芳院給四夫人請安。
一番慰問應對後,徽音本打算看看病中的胤禛,隻是被攔住了。四夫人說,一來,回府路上辛苦,還是休息休息再說其他;二來,貝勒爺隻是受了涼,略有些發熱,太醫已經看過了,沒有大礙,即使探望也不必急於一時;三來,孩子重要,還是多加小心為好。
最終,徽音從沁芳院出來,回自個兒的院子了。莫璃對四夫人冠冕堂皇的阻撓非常之不屑,不讓今天看就直說,何必找那許多借口,顯得多賢惠似的,真是假的可以!結果,還沒到晚上,沁芳院又派人來說,由於側夫人一直在彆院裡,如今回來了,明天早上先給侍妾耿氏補上家禮。也就是說,徽音第二天早上需要早起,這就是四夫人所說的“好好休息”,可真是個好心腸的當家主母呢!
西北角原本的院子其實改動並不大,主屋照舊是待客用的,格局擺設全部按照清朝的習慣來,家具是徽音的嫁妝,和之前比沒什麼變化。東廂是寢室,打成了一個大間,一頭作臥房,一頭作書房,中間正對門的地方,靠牆擺了張軟榻,以做日常小憩之用,唯一特彆的就是拔步床旁邊開了個小門,通向另一個小隔間,裡麵是個方便的浴室。東廂還有幾間小屋子,分彆是院子裡奴仆的住處,西廂是廚房、庫房什麼的,另有一個靠近院門的,是看門的小太監住的地方。
重新修繕院子時,出錢出料的都是徽音本人,按她的設計弄好後,即使是奴仆住的地方,條件都好了許多,因她不住暖炕,所以主屋通了管道,取暖時燒了熱水在裡麵循環散熱,至於其他屋子裡,但凡住人的全部砌了暖炕,也算是改善了奴仆們的生活條件。正屋前挖了個橢圓形的小池塘,截了府裡花園中用的活水,一周堆了石頭,瞧著有些野趣。院門通向正屋的路,本來是平直的石板路,如今繞過小池塘修成了鵝卵石小道,旁的地方全部翻了土,等著來年移種些樹木花草,就不會顯得單調難看了。
至於屋子後麵……給黑帝修了個小屋子,牆角一處栽了叢叢竹子,好似一片小竹林,裡麵打了石桌石凳,旁的地方都植了草皮,自成清幽寧靜之所,似有淡泊隱士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