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奴才……奴才哪敢啊!”小福子苦喪著臉,小心翼翼地挪進來,生怕被主子爺給牽怒了。他是跟在九阿哥身邊隨侍的,平日裡討好玲瓏格格,沒少在主子爺麵前露臉,得的好處也不少,可今兒……今兒這事實在是不好說啊,打從伺候主子爺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陣仗,怎麼可能不怕?
“行了,把本格格抱到桌子上,就下去吧!”顏顏挑眉,小小的人,那語氣神態,卻容不得任何一個奴才小看。
“嗻!”小福子聽命,一邊顫抖一邊把站在地上的小格格抱到書案上,下一刻就要急速溜走。
“慢著。”顏顏出聲,瞧著那奴才沒出息地軟了腿,隨手拋出一個小荷包道,“賞你了!”
小福子慌忙之中撿起地上的荷包,顧不得捏捏是什麼,就竄到了門外,並且仔細地關上了門。
胤禟仍舊紅著眼,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始終未動一下,仿佛雕塑一樣,他望著隨意坐到麵前桌子上的小女孩,從容自若地躺平,小腿交疊著翹起,那模樣簡直可恨得怡然自得。
“怎麼,榮寵至極的玲瓏格格,不是走了嗎?”胤禟諷刺道,臉上結著濃濃的冰霜。
“九叔,我是顏顏。”躺著的小女孩偏頭,口吻罕見的認真,和她的年齡完全不符的表現,幾乎能讓見者震驚。
胤禟眯了眯眼,抿唇不語。幾年了,他竟不知這小丫頭遠不似平日裡看到的那般,此刻這副穩重早熟的模樣,比任何一個皇家子孫都要出眾,這才是真正的她嗎?
“九叔,我知道你和十叔都這樣想,覺得我該是和你們最親近才是,其實,以前我也這麼覺得。阿瑪嚴肅冷淡,比起九叔、十叔來說,確實難以讓人喜歡親近。”顏顏平靜地開口,說完這些,她從書案上坐起來,盤膝而坐與椅子上的人對視。
胤禟心裡大驚,麵上卻分毫不顯,眼前的小丫頭當真是他十分寵愛的侄女兒?他怎麼覺得好陌生,超出年齡的舉止神情,口齒清晰的言談語氣,這真的是宮裡宮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玲瓏嗎?
“九叔曾說,我若是你的女兒就好了。我因此問過額娘,卻狠狠地被罰了一頓。”顏顏說,伸手夠向眼前俊美的容顏,黝黑的眼眸流露出幾分複雜的光。
“罰?”胤禟隱約意識到,難道這就是為何顏顏最喜歡老四的緣故?
“我告訴了額娘九叔說的話,額娘訓斥了我。額娘說,我先是阿瑪的女兒,然後才能被九叔喜歡疼寵,如果我不是阿瑪的女兒,就什麼也不是。”顏顏收回手,挺直了小脊背,眼神驟然堅定地吐出一句話,“沒有阿瑪,就沒有我,所以無論何時,阿瑪都是最重要的!”
胤禟微微一震,瞳孔收縮了一下,複又恢複如初,渾身的氣息也慢慢變得平和。他聽懂了,徽音說的沒錯,假如顏顏不是生在愛新覺羅家,不是老四的女兒,他怎能見到她,進而疼她寵她如斯呢?
“額娘罰了我抄百遍《孝經》,她說,九叔、十叔確實寵我極盛,可是宮裡宮外,卻是阿瑪暗中護我周全,阿瑪他縱然從不說出口,但是疼愛我之心,絕不亞於任何人。生我養我縱容我的是阿瑪,備受老祖宗和皇瑪法寵愛的我,是阿瑪用心撐起了一片天,才能讓我毫無顧忌地在他人小心翼翼生活的宮中,始終平安無恙。”
這些事,胤禟也是知道的。遍觀諸皇子,誰沒在宮裡有些眼線?自顏顏出入宮中後,老四暗地裡為顏顏擋去了多少算計,又善了多少次後,他都是心裡有數的。
“九叔,我喜歡九叔,但是在我心裡,最重要的永遠都是阿瑪。”顏顏認真地看著胤禟,年幼的孩子,這一刻的堅定竟絲毫不輸給一個大人,“額娘說得對,沒有阿瑪就沒有我,那麼,不是阿瑪女兒的我,也絕對見不到九叔,所以,阿瑪最重要。”
椅子上的男子僵了一下,片刻後將麵前的小女孩抱在了懷中。
老四一向刻板,可是他有一點,卻沒有誰能比得上。老四平日寡言,但是他行事實在,從不會巧言粉飾,更多時候都是做的比說的多。
胤禟其實並不想承認某些事,比如說他雖疼寵顏顏,卻未曾不遺餘力地護她徹底,宮裡的日子是怎樣的,他明明心中清楚,可僅僅是明麵上擋了些麻煩,說到底還是隔了一層的。
但老四不是,從不見他在明麵上表現出對顏顏的過多關注寵愛,然而那份愛女之心,卻是實實在在的。
“九叔,阿瑪其實很好的。”小丫頭窩在胤禟懷裡,低低地道,“阿瑪隻是從不會說出來而已,九叔是我最喜歡的人,所以,九叔不要討厭阿瑪,好不好?”
抱著懷中孩子的手一頓,胤禟鳳目複雜地垂首看著顏顏,心裡好一番天人交戰。年幼時,老四以兄長的身份,沒少教訓他和老十,從那時起他們就不親近老四了,雖然現在長大了,也知道老四是好心,可是那份疏遠卻一直未曾褪去。
如今朝堂上,索額圖死了,太子勢力大減,他和老十為了日後的逍遙日子,都是打著捧起老八的念頭,老四算是太子一黨的,胤禟理智上是不會去親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