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用袖子抹掉眼淚,紅著眼跪在那裡哽咽道:“一切聽憑音姑娘安排。”
胤禛墨色的眸子暗沉一瞬,有些探尋地掃過說話的兩人,著重看了那個陌生的少年幾眼,發覺這少年明顯很敬重自家側福晉,在他未曾意識到的時候,心中浮現的那抹吃味鬱氣才消減下去。
徽音知道背後有人,也知道那是誰,但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多開口,索性就不管不理了。她靠近莫璃果斷地折箭、拔箭,動作乾脆利落,看愣了周圍的兩個男子。
總共相加起來也才六個人,這一片幸存的馬匹有近十幾匹,完全足夠他們一人兩騎回去,胤禛命三個侍衛中的一個拿著他的牌子找就近的衙門,收斂殉職侍衛們的遺體,並記錄下他們的名字,準備回去後安排撫恤事宜。
安排完這些,胤禛一回頭眸光就震了震,他看到那個隻著淡青色家常漢裙、用青白玉簪子挽個簡單發髻的女子,不在意血汙、不畏懼死人地將莫璃往身側一攬便翻上了馬背,他忽然生出種莫名其妙的惶惶然,他是不是太低估莫璃對徽音的重要了?
一路無話,氣氛有點古怪的沉悶,臨近京城時,徽音勒馬停下,看向胤禛道:“你先回京吧,我要帶莫璃整理一下,嗯……府裡的詩涵她們,你讓人送到小湯山吧!”
“音姑娘,學生先行告退,音姑娘可有何吩咐?”沂塵抱拳欠身,態度十分恭敬地道。
“有的話我再傳信給你。”徽音轉而點點頭,微微一想看向側前方的某處,“子銘,派個人保護他,其他的容後再說。”
毫無人影的地方傳來一聲應喏:“子銘明白。”
胤禛眼底又是一陣變幻不定,卻不知是該忌憚身邊如此神秘難測的徽音,還是該欣喜於徽音未曾避他的信任。
“子銘,你跟在他身邊吧!”徽音看了看胤禛,不知想到什麼,搖了搖頭指著他對子銘吩咐道。
“是,子銘遵命。”
胤禛聞言抬頭,動了動唇吐出兩個字,卻再沒了下文:“徽音……”
“雖然已經到京城了,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沒有意外,暫時先這樣安排,等過些時日我再專門尋個人保護你吧。”徽音抓好身前仿若熟睡的莫璃,“我先走了!”
胤禛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女子抱著個死人策馬離開,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回京!”
雍親王遇刺了!
這件事不管是有心的還是無心的,很多人都知道了,有驚的有疑的,甚至還有暗喜的深思的,不過康熙卻是所有人中最震怒最焦灼的一個,震怒是因為他看重喜歡的兒子在京城附近遇到這種事,這說明賊人膽子極大,不查個究竟就排除不了隱形的危險,而焦灼則是因為莫璃死了,儘管這個意外他暗中是放心高興的,但是一想到要麵對來自徽音的爆發,他又不得不為之頭疼。
胤禛也知道遇刺之事瞞不了,畢竟隨他同行的三十個侍衛隻活下來三個,這些侍衛許多都是八旗子弟,彆說是他,就是皇阿瑪都要好好斟酌給其家族親人一個交待,不能冷了下麵人的心,所以隱瞞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接下來,不論是明麵上做戲也好,暗地裡真的排查凶手也好,這次刺殺都不可能輕鬆揭過。
而對於胤禛來說,不管皇阿瑪是否因真心重視他這個兒子進而嚴查幕後主使,他自己都是要弄個清楚的,除此之外,他比誰都清楚,這一次皇阿瑪必須得查個清楚,要知道除了那些侍衛,還有個莫璃也死了,而莫璃卻是徽音的知己加親信,雖然現在徽音沒有回京,可那場能預計到的大風波,卻絕對避免不了。
京城的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就連即將到來的萬壽節也似乎受了影響,底下的人即使想要提起此事,看到康熙幽深銳利的眼和泛著冷氣的臉,都不由自主地咽下了話,不敢上趕著吃掛落。
胤禛一回府就進了書房,不斷地接收著粘杆處的彙報,一連兩天都未曾合眼。刺殺之事並非短時間內能查清楚的,他囑咐手下的人務必抽絲剝繭、仔細清查,這次雖然九死一生,可上一世他也不是沒見過刺殺,所以心中倒不怎麼緊張,隻要事情出了,那總是有跡可循的,遲早可以查個明白。
其實,胤禛最為憂心的,是去了小湯山的徽音。他回來後才知道,徽音一直在府裡,想來是事發突然,就直接趕去救他們了,丫頭們都留了下來,可是令他奇怪的是,一向由徽音親自照顧的默默,卻隨同徽音一起不見了,但……那天他並沒有看到兒子。胤禛扶額蹙眉,又想到自家側福晉身邊能人太多,許是托給了親信,這才放心下來。
“四爺,屬下有事請求。”一道黑影忽然閃出,單膝跪在書案前拱手道。
胤禛視線落到這個陌生人身上,神色慢慢冷冽起來:“你是何人?”沒有殺氣,但他也不能消減戒心,不過,他確實不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