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握拳砸向石桌,一張實打實的石桌頓時四分五裂,她眸露寒光地狠狠瞪向吼出聲的男人,緩緩站了起來:“沒錯,我就是不信你!”
“你……你混賬!朕待你哪裡不好?朕對你哪裡未曾用心?十幾年了,就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你到底有沒有心,有沒有?”胤禛本還抱著希望的,可是此刻,他隻覺得全身發冷發寒,無數的痛苦和淒涼徹底包裹住了他,讓他喘息都顯得粗重困難。
徽音冷笑,針鋒相對地踏前一步,氣勢不弱地吼了回去:“你有什麼資格讓我信?你說我沒心,你又有心嗎?”
“朕怎麼沒心了,怎麼沒有心了?”胤禛大睜著眸子,眼眶裡含著些濕意。
“愛新覺羅胤禛,本姑娘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從康熙四十六年,不,從康熙四十五年起,我就一直忍著,你若有心,你若真的有心,怎地半點未有察覺?”徽音也被惹火了,指著對麵之人的鼻子就開始吼,“今兒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說你是因為嫉妒才在南苑裡滿口胡言,我且問你,你有什麼資格嫉妒,有什麼資格因為嫉妒來質問我?”
“怎麼沒資格?朕是你夫君,朕若沒資格,這天下誰還有資格?”胤禛不要錢地往外飆寒氣,惱怒讓他暴躁難當,清俊的臉都扭曲了。
“我夫君?可你也是後院那麼多女人的夫君,就憑著後院的那些女人,你就沒資格嫉妒、沒資格質問,你當我司馬徽音是大清土生土長的女人嗎?你當我司馬徽音像她們一樣依附於你才能生存嗎?我告訴你,沒了你我活得比現在要好一千倍,你還嫉妒法蘭恩,可你知道他當年許了我什麼嗎?不說旁的,隻此一點你拍馬也追不上,你還嫉妒,你且問問你自己,你有資格嗎?有嗎?”徽音揚手指向京城的方向,眼睛裡清晰地浮現出了厭惡之色。
胤禛懵了,若是十幾年前聽到這些,他定然以為這女子和那些女人沒什麼兩樣,都是妒婦,都心懷野心,不夠賢惠,可是現在的他聽到這些,除了兩分的竊喜,三分的餘怒未消,剩下的五分,竟全是難以想通的迷惑:“為何?他許了你什麼?”
“為何?哈,你居然問我為何?”徽音覺得可笑,“我不懂男女之情,莫璃教我喚醒它,她曾說男女之間要相互包容、體諒,我不懂,所以我學,我學著去懂。你是皇子,是未來的雍正帝,為了追逐足以安身立命的權勢,需要康熙的看重和追隨的人馬,好啊,我體諒你的難處,從不對那些女人下手,讓你有足夠的妻族妾族,你的子嗣單薄會成為奪嫡的硬傷,好啊,我包容你的不易,用了當世都尋不到的好藥助你多子多福。”
胤禛動了動唇,當時不是為了給烏喇那拉氏添堵嗎?怎麼會……
“明明有千百種方法收拾烏喇那拉氏,可我卻偏偏選了對你有益的一種,從康熙四十五年起,我知道了嫉妒是什麼,從那以後我一遍遍告訴自己:‘徽音,不要貪心,你是自幼長於那般環境中的,能再度得到溫暖的感情已是奢侈,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嫉妒能證明感情的存在,就已經足夠了!’看著你的兒女一個個的出生,你很開心,我以為看著你開心,其他的就無所謂了。”徽音心底埋藏得很深很深的痛,漸漸清晰起來。
“徽音……”胤禛這次是真的忍不住想落淚了,他曾說要這女子忘掉司馬家,可是這麼多年了,他一個旁聽過司馬家史的人都忘不掉,更何況親身經曆了那麼多的她?的確,是他沒有心,他若有心,就不該在那年夢魘之事後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法蘭恩當年許我一夫一妻、忠貞一生,愛新覺羅胤禛,你告訴我,你有什麼資格和一個為了我終生不娶的男人相比?就算我不喜歡他,我不正眼看他,這份心意和堅定,你又能比上多少?”徽音反問出口,隨即又道,“你說你嫉妒遠在地球另一邊的他,那你可想過,若如你一般,我是不是早該嫉妒到去輪回投胎了?每次你與那些女人廝混後,即使洗完澡,我都能聞到那種味道,你口口聲聲說在意我,那你可知每當聞到那種味道的我該有多麼痛苦?”
胤禛呆了,眼底流露出痛惜之色,那敏銳的五感……曾讓她因為自己而痛苦不堪嗎?他……從來沒有發現過,竟然從來沒有過!
“我本不願意說這些,既然你要說嫉妒,那我就說說嫉妒。”徽音眸光變淡變冷:“你是一個獨立的人,還是位高權重的男人,你願意自掏腰包養著一堆女人輪番嫖你,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現在告訴你,本姑娘不願意和彆的女人共用男人了,你休想再碰本姑娘一根手指頭!”
“放……”胤禛被這種彪悍的形容氣得臉紅脖子粗,可他一個“放肆”尚未說完,那女子已經消失在麵前了,他再顧不得強調辯解男人的尊嚴體麵,順著幽穀清香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你給朕回來,你給朕回來說清楚!”
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胤禛僵立在原地很久很久,打心眼裡覺得很滑稽,他兩世為人,竟是養著女人讓她們……自己?他說不出那個字,就是想他也想不出來。此時此刻,他方才明白,為何徽音一直沒有全心信他,他給的就隻有一顆心的一部分,又怎能要求比他更多疑、更不易相信他人的徽音,給他全部的信任呢?
一生一世一雙人……徽音的情智是沉眠過,可她對感情的要求卻是那樣得高,她……要的是純粹,是完整,是從心到身的忠貞!
胤禛不是那笨的,如果經了今日他還不明白,那他真該乘早投胎去禍害閻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