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想苦笑,她當初隻是不甘心而已,來到大清,及至康熙四十六年底時,她身上背的因果很多,如果僅僅因為這些就讓她付出未知的代價,憑什麼?所以她才想要拿捏住主動權,但時至今日……看到各地每日送來的消息和信件,她卻滿心的厭煩。
像那個馬爾泰若曦,同樣是後世而來的,人家不是談情說愛的,聽說康熙四十九年時被指給十四阿哥做了側福晉?同為穿越時空之人,怎地偏偏她無法脫開從心底憎惡的東西呢?
徽音躺在床上天馬行空地好一通胡思亂想,甚至還與看不上眼的人比較了一番,她發現……她的心敏感得厲害了,也或者她的本心就是如此?
連連長歎了幾聲,她終究拋卻了紛雜的想法,思量歸思量,明日天一亮,她照樣還是司馬徽音,行事風格還是不會有絲毫變化,她……從不會因內心變化影響處事決斷,否則又如何活到成年?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胤禛從暢春園出來就往圓明園走,他前腳從皇阿瑪那出來,就聽到高無庸稟報說,終於肯出臥房的徽音呆坐在屋外,似是那隻豹子出事了!
胤禛先是擔憂,而後不免開始深思,是不是有誰下的手?是他的兄弟,還是後院的女人?這樣想著,他低聲囑咐了高無庸幾句,準備好好查一查此事。
從船上登岸,頌音閣周圍的花紅柳綠,胤禛根本無意多看,隻一徑向平日裡黑帝活動的地方走去。果然,轉過頌音閣,他就看到徽音獨自坐在那裡,詩涵和默默均在旁邊站著,似是在勸慰著。
胤禛大步走過去,順勢將徽音攬入懷中,擺擺手讓其他人全部下去,他望向不遠處攤在地上喘氣的豹子:“這是怎麼弄的?你莫憂心,我已經著人去查了,少時就有結果了!”
徽音無力地扯扯嘴角,蹭了蹭將頭埋入胤禛胸前,伸出手用力回抱住了他,甕聲甕氣地開口:“沒有誰下手,黑帝……是不行了!”
“我知你在意,徽音,若是……總之我會查個清楚的!”胤禛皺眉,墨眸中劃過縷縷寒光,他拍著懷中女子的背安撫,心裡卻不相信這裡麵沒有貓膩。據他所知,豹子的壽命最少也有20年,他們成親時,黑帝不過一歲多,這才過去十幾年,怎麼可能無故死亡?
“黑帝自幼是我親自喂食的,每餐所用的肉乃是熟食,烤製的火候、調料都是定量的,黑帝靈慧,稍有差彆也不會吃,彆人根本動不了手腳,至於照料的人……若不是認識的,直接就會被它下口咬死,在我身邊的,哪怕是個寵物,我也會極力杜絕一切被他人鑽空子的可能,這次真的沒有誰下手!”徽音越說,聲音越低,尾音中居然帶出些泣音來。
胤禛猛地一震,隻覺得心臟被攥緊後狠扯了幾下,夏日衣薄,他的胸口此刻沾上了點點濕意:“徽音,彆難過,如果黑帝……我把弘昀的那隻給你送來!”
“不一樣的,你不明白,這根本不一樣的!”徽音低吼出聲,哽咽道,“黑帝是我滿16歲的那年冬天,特意挑選了養在家裡的,它是我在現代唯一的親人,似孩子更似同伴、朋友,在我看來,隻有它不會背叛我、傷害我!到大清後,也是它一直陪著我……你知不知道,它與我來自於同一個地方,這些年來不僅共同進退,還從未離棄過?它是不一樣的,誰也替代不了的……”
“那我著人尋個大夫來,好好看看它,定然救它回來,可否?”胤禛心疼心愛之人,不忍讓她這般,便提議道。
“救不了,救不了的……”徽音拚命地搖頭,蹭亂了胤禛的衣服。早在發現不對時她就看過了,若能救,她手中好藥無數,怎會不及時施救?可是,這不是病不是傷啊,黑帝和孝惠章皇後一樣,都是生命力漸漸流失的那種,這是天道給她的警示,如何會允許她去改去救?
胤禛沒轍了,隻能抱著徽音邊拍邊安慰,黑帝要死了,他也可惜,但是卻沒有徽音那樣強的感情,對他而言,那不過是頭畜生,這些年以寵物待之,沒有當成獵物,已然難得了,要他為其傷心,這根本不可能。其實話說回來,即便是他身邊的哪個人死了,如果不是特彆重視、親近的,他都不會有太大反應,更何況現在不過是頭畜生!
胤禛一邊安慰,一邊在心裡思量,若不然今年塞外行圍,著人抓個活的貂啊狐的,馴化之後送給徽音,也免得她再如此情緒激動。
且不提這邊兩人如何安慰與被安慰,那邊與詩涵回了頌音閣的默默,卻是沉著臉叫來了自家額娘身邊的八個丫頭。
八歲的孩子坐在主位上摩娑著茶盞,那雙似母的漂亮眼睛掃過跪在麵前的八個丫頭,眸子裡近乎十三四歲的人才有的冷光精芒一覽無疑,他每掃過一人,那丫頭就顫抖幾分,連頭也垂得更低。詩涵站在小主子身邊亦是心驚不已,難道說有的人天生就是主子的命嗎?這等氣勢,這等神情,這等壓迫力,尋常人家八歲的孩子何曾有過?
“你們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了,難不成還需要小爺教你們如何當差嗎?”默默將茶盞重重擱在手邊的桌上,“額娘何時不對勁的?因何所致?若非詩涵姑姑警醒,你們可曾知道?一個個的拿著俸銀都是喝西北風的不成?連主子都不知道上心,小爺要你們何用?”
詩涵暗地裡歎氣不已,從“詞”字輩那批被處置後,主子身邊的丫頭一直都沒尋到好的,如今都換了第三批了,不是心思重的,就是仗著長相想求富貴的,或者就是那容易被收買的,主子最是容不得這些,所以這後來的丫頭們,主子連名字都不肯取,隨隨便便喊著叫著,這一次……怕是又要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