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什麼神呢,把那邊架子上第二層右手起的第三本書給我,你個兒高,取起來容易!”又是她的聲音,似嗔似笑地站在左邊的博古架子旁邊,定定地瞅著我。
回眸一笑的她,捧著書看得津津有味的她,一邊磨墨、一邊盯著紙深思的她,認真挑選毛筆的她,皺眉穿行於書架間找書的她,凝神執筆習字的她……
這片刻工夫,我左右四顧,已在書房中看到了無數個各種各樣的她,卻偏偏都是過去的她,記憶裡的她,都是我腦海中屬於她的幻影,隻消我抬腳向前走一步,所有的景象、所有的她,就全部消失不見了。
書房中死寂一片,沒有她的笑容,沒有她的蹤影,更不曾聽到她的聲音。
轉出書房,我無意識地繼續遊蕩。
推開木質的推拉門,我緩緩向內而行,這是她的臥房,也是她最常待著的地方,左梢間放著一架紫檀木嵌玻璃屏風,不知哪裡的工匠竟能將玻璃打磨成朦朧狀,還在上麵繪了一幅爭奇鬥豔的蝶戲牡丹圖,那後麵就是她平日就寢的拔步床。右梢間放著一張小一些的的書案,並一個小型的書架子,靠著明亮寬大的窗戶的是一張貴妃椅,她最喜歡像個貓兒一樣倚在上麵似睡非睡。
徽音,我很想念你,你呢?可曾想念我?
我看向正對門口的軟榻,明黃的墊子和迎枕,還有繡功精湛、栩栩如生的炕屏,隨意放置的木雕瓷器,她每每見親近之人的時候,總是在這裡,她……會笑得很溫柔很和善,完全不同於那種淡淡的笑。
“你可忙完了?永玖剛剛走呢,你瞧見沒?”那軟榻上忽然出現她的身影,一雙美目似有水波流過。
“胤禛,我要下廚,你可有想吃的?”冰裂紋的隔斷處,她明眸望來。
雙眼乾澀疼痛,我向著她伸出手,卻倏然間空空如也。
誰的淚橫流,誰的心沉痛不能自已?
我的視線慢慢模糊,這屋中到處都是她的氣息,到處都是她的模樣,可偏偏又什麼都沒有,除了我,就隻有我。
“胤禛,不要難過,我一直都在這裡。”
又是幻影,又是幻聽……
我的臉上一片冰涼,卻忍不住牽起了嘴角,沒有誰能知道,這一笑有多麼的苦澀難當,多麼的空洞蒼白。
“徽音。”我動唇喚道,聲音低沉得近乎消失,“為何我不肯來這裡,你可曾知道?”
這裡處處都是她的影子,處處都有她的蹤跡,我是……我是怕呀,怕一旦來了,就會更痛更絕望,我……我愛新覺羅胤禛,竟然會逃避,會退縮,僅僅是因為……我想她,想得發狂,想得悲愴,想得恨不能立時跟了去……
敏惠恭和元妃(即宸妃海蘭珠)之於太宗,孝獻皇後(即董鄂妃)之於世祖,大約就是這般了吧?
不,不對,太宗和世祖……和我不一樣,不一樣的!
“哇!哇!”嬰兒的啼哭聲突然傳來,我循聲回轉,踏出了房門。
“兒媳(奴婢)給皇阿瑪(皇上)請安,皇阿瑪(皇上)吉祥!”是老七媳婦和詩涵。
“嗯。”這兩人一個是她喜歡的媳婦,一個是她倚重的奴才,我卻是許久未曾見過了。
“哇!哇!”嬰兒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看到了老七媳婦懷中的繈褓,恍然想起,之前高無庸說過,老七媳婦要生了……應該就是這個孩子了吧!
“可取名了?”我暗自算算,默默大婚也有七年多了,至今為止就永玖一個兒子,本來我也想過多指幾個人過去,卻被她阻止了……這是默默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她的第二個孫子。
“回皇阿瑪,這丫頭身子稍微有些弱,七阿哥說……等皇阿瑪看過了,給賜個名字,好沾些福氣!”
詩涵接過孩子送來,一看到繈褓中的那張小臉,我如遭雷擊得震在了原地,這孩子……有點激動地伸手抱過來,這是個女孩兒,而且這容貌竟承襲了她的九成九,在她離去不久的時候,莫非……是她轉世回來了嗎?
“念卿,這孩子就叫念卿!”我轉眼看向波瀾起伏的福海,喃喃念道。
秋日氣爽,旁的人都換下了夏衫,唯獨我,已經需要裹上初冬穿的輕裘了。
躺在躺椅上望天,我微微眯著眼睛,感受著天高雲淡的廣闊。
“你說的沒錯,這四四方方的天,真的太小了。”想到她曾經說過的話,我不由得道。
“皇上,進些參茶吧!”耳邊傳來悅耳的聲音,聽著是個年輕的少女。
我轉眼看去,就見一位穿著二等宮女服飾的女子,恭敬而不失妖嬈地跪在三步開外的地方,舉著一碗茶盅。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模樣姣好,眸帶風情……我立時明白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