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我承認那時的確存了讓你們為我所用的意思,但老八,你不能否認的是,沒有我,就沒有你,以及現在的良太妃。”惠額娘緊盯著我開口,接著不雅地伸了個懶腰,“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大半生耗在那紅牆裡麵,當真是虛度了,我還從沒見過海呢,果然像那丫頭說的,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些,吃遍天下、玩遍天下、遊遍天下才有意思,爭來鬥去的忒浪費生命了。”
我忍不住抽動眉梢,十分肯定惠額娘口中的“那丫頭”就是那個女子,這天下也隻有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大哥聞訊前來迎接,我繞行至此,除了送惠額娘過來,也有取經之意,畢竟他和二哥所在之地皆形勢大好,不來看看,實在有些可惜。
大清的建築風格,歐洲的舒適布置,大哥的親王府建造的很是恢宏大氣,據他介紹說,是手下人設計的圖,依舊是前朝後寢的布局。惠額娘忙著見孫子孫女,我和大哥則到了書房,我們自是有話要說。
不再爭一把椅子了,兄弟間反倒親近了許多,連言辭間的顧忌也消失了。大哥聽我說起心中的各種疑慮後,朗笑著大力拍我的肩:“老八,你管那麼多作甚,決定出來了就好好乾,自己打片天下,可比從皇阿瑪那接來的有趣多了,大清有老四呢,不用咱們操心,你需知道,老四能贏就不是簡單的,他不會放任那女子胡來的。”
我聽此心中豁然開朗,是了,老四再怎樣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改不了。
“老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時日久了,你就知道現在的決定有多明智了。”大哥頗有深意地道,“至於說那個女子……”他很渾地笑,“她給你什麼,能用的就可勁用,反正給都給了,不用白不用,她可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得皇阿瑪那樣的才能壓得住,你知道的還少著呢!”
離開美洲,我始終想著大哥說的那些話,卻一直未能解惑,直到數年後我在非洲立足,並將額娘接來安享晚年時,才漸漸有所領悟。
額娘說,早年那女子幫她度過一劫,若非如此我早就沒了額娘。
額娘又說,明慧命中本無親子,可現實是我有了聰明健康的嫡子。
額娘還說,她和惠額娘之所以能離開大清到兒子身邊養老,也是那個女子與皇阿瑪提了才行的。
還有很多很多的秘密,然而我卻根本沒機會弄清楚了,她……去得太早了,比我們誰都早!
更為離譜的是,在她的靈前,我竟然得知她的壽元補給了我們兄弟?這種事怎麼可能,可皇阿瑪的反應,老四的反應,都告訴我,這是真的,真的!
可惜……直到我死的那刻,心中的諸多疑問,也未能解答,謎……太多了,太多了!
升平元年,大清的天又變了,而我已經五十多歲了。
“爺,宮裡來人宣爺進宮呢!”
我聞言收回飄遠的思緒,輕輕“嗯”了聲,命人準備入宮的衣裳。
她去了四年了,可我仍舊記得初見時的那驚鴻一瞥,也記得當年去抓日本奸細時雲一般那抹身影,還記得……她出嫁那年盛裝踏出花轎的刹那……我記得很多很多,隻是她從來不屬於我,人不屬於我,目光不屬於我,什麼都不屬於我。
撩衣下轎,我有些蹣跚地走向養心殿,這裡不再是老四的地方了,我要見的也不再是老四,而是她的兒子。
“九叔來了,坐。”我行禮後,盤腿坐在炕上的少年淡笑著指指他對麵的位置。
我眯著眼坐下,等待下文。其實不管是從前的老四,還是現在的弘冕,他們都不怎麼召見我,雖說有我不常在京的緣故,可更多的緣故卻是他們有致一同地不願我多靠近宮裡。
隻因為,這裡有她的氣息。
哼,老四是個小心眼,老四的兒子也一樣小心眼,都不是什麼好鳥!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初老四即位後給兄弟們各自分派了差事,宣我到養心殿時說過的話。
“朕贏了,不管是帝位還是她,你都休想染指半分!”老四麵露得意,玉冠束發、龍袍加身,端的是雍容尊貴、清俊不凡,可是他那小人得誌的模樣,忒是氣人。
“若是當年她嫁的是我,我會比你更愛惜她、寵她,老四,你不就占了個先機嗎,有什麼好得瑟的?”麵對他這副模樣,能忍住的那就是神、是佛爺,那時我也顧不得什麼君臣名份了,直接衝他吼道。
老四沒有動怒,反而笑了:“老九,九弟,你還是不懂,當年你缺的不是先機,不是一道賜婚旨意,而是……命該如此,不管怎樣,她嫁的人是我,喜歡的是我,在意的也是我,你們誰也比不上我!”
生氣嗎?憤怒嗎?當然,我衝上去揪住了他的領子:“老四,我告訴你,彆以為現在你登基了,我就不敢揍你,小時候我敢,現在我照樣敢!”
老四泰然拂開我的手,自若地道:“我知道你敢,不過……你前一刻揍我一拳,後一刻她就能痛打你一頓,你想試試看她比較重視誰嗎?”
我牙齒咬得咯咯響,卻最終頹然坐倒,很是不甘地低吼:“如果當年我早些求旨賜婚,如果當年我再快一步。”我抬頭狠狠瞪他,“哪裡能輪到你個棺材臉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