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係統看起來自己也稀裡糊塗的,但謝九黎揣摩了幾個可能性。
下一步的線索肯定就在這個年輕人身上,係統有一點說得沒錯,上前和他說話互動總是沒錯的。
謝九黎走到路燈旁時,發現少年比她還高上半個頭。
她抬了抬手臂才把傘罩過少年的頭頂:“離家出走?”
少年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做出回答。
他長得那麼精致漂亮,從鼻頭到睫毛尖都像是女媧精心捏出來的,可渾身上下卻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氣息。
謝九黎又近距離地觀察了他幾眼。
穿的是簡單的白襯衫和黑長褲,被打濕後緊緊貼在身上,在路燈的光暈裡隱隱透出曲線和膚色,就連手腕上的傷痕也……
謝九黎思緒一滯,低頭凝視了一會兒才敢確信自己的眼睛。
朗朗乾坤,法治社會,這個漂亮少年的兩邊手腕上居然都有一圈傷痕,看起來像是被手銬或者繩索什麼東西束縛住後奮力掙紮留下的痕跡。
但或許是長相和膚色問題,那紅痕在他身上反倒加了兩分特彆不合時宜的美感。
謝九黎很冷靜地在心裡問係統:他是逃犯?
係統弱弱地:應該不會吧,我們很注重玩家人身安全的。
謝九黎還在思考該拿眼前人怎麼辦的時候,少年已經抬手擋開了她的傘,轉頭外旁走去。
還是一個字也沒說。
謝九黎稍稍加快腳步跟上去,不容置疑地扣住他的左手腕,拇指快速地在傷口上抹了一下。
指腹擦過冰涼的皮膚時觸及到小小的、像倒刺一樣的皮屑,謝九黎立刻就確定那不是什麼化妝效果,而是真的傷口。
也就這麼一瞬,少年就回身反應很大地啪一下揮開了她的手,麵露厭惡之色。
謝九黎的手背被打得生疼,不由得微微皺眉,說道:“一般這種情況,我是應該立刻報警的。”
其實她心裡已經在打算這麼做了。
警察一來,這個年輕人必定能得到幫助,無論他的傷是怎麼來的,任務總會給出反饋。
對於什麼都沒有公布的解密任務,總要反複試探一番才能試探出規則來。
容錯率,獎勵,懲罰,算法……三次以內的失誤大概率是會被容許的。
而且遇到困難找警察本來就是大家都應該做……
“我不是罪犯。”對麵的人突然開口,聲音一瞬穿透周圍所有嘈雜雨聲。
謝九黎在他說話的瞬間就倏地抬起了頭,腦中有那麼兩秒是一片空白。
即使謝九黎已經有三年沒有聽見過賀孤舟的聲音,她也能刹那判斷出來。
——這個人的聲音,簡直和賀孤舟一模一樣。
這個認知迅速在謝九黎胸口的空洞裡紮根發芽,開出一朵小花。
少年蒼白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倔強地和謝九黎對視著重複了一遍:“我不是罪犯。”
謝九黎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那你要告訴我,這是你和對象道具玩得太嗨不小心留下的傷?”
少年皺著眉,看起來對這個話題很反感:“不是。”
謝九黎往前邁了一步,又把他護進了傘底下。
隻憑這把和賀孤舟一樣的聲線,她就能立刻對少年生出愛屋及烏之心。
賀孤舟什麼都好,跟他沾上邊的當然也都是好的。
少年的眉皺得更緊了。
他正要開口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和濺水聲,間或夾雜著男人的罵罵咧咧。
“——他身上除了一身衣服什麼都沒有,肯定跑不遠,就在這附近分開找!”
少年神色一肅,轉身就跑。
他的速度雖然迅捷,但還是引起了不遠處搜尋的人蹤跡,他們立刻接二連三地追了上去,從謝九黎身旁一陣風似的刮過。
謝九黎慢悠悠地朝著他們一追一逃的方向前行,走了沒多遠就碰見他們一行人返回。
逃跑失敗的少年被一群漢子圍在中間,逃跑的每一條縫隙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謝九黎還在尋思怎麼救人時,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後車窗降下以後,裡麵出現的是一個男人的臉。
男人不耐煩地看著少年:“總算找到了,把他送回去看好,明天就送到李總手裡。”
他的話音剛落,少年就冷冷地問:“你怎麼不把自己洗乾淨送到那個女人床上去?”
男人的麵色頓時一冷,他直接將手中的咖啡杯從車窗裡扔出去,砸中了被兩個大漢扣住手臂、無法躲閃的少年胸口。
謝九黎看著咖色汙染大片少年的白襯衫,儘管暴雨很快衝刷走大多數色彩,她仍然看著覺得有點不爽。
儘管那不是賀孤舟,也是有著和賀孤舟一樣聲音的人。
更何況眼前上演的是這樣喪病的人口買賣現場。
謝九黎撐著傘上前兩步,偏頭問少年:“他把你賣了多少錢?”
“這是什麼人?也是被你的臉勾住的富婆?”車裡的男人嗤笑地說,“沈霧沉,你以為什麼人都出得起那個價格嗎?”
謝九黎不理會車裡的男人,她的視線始終落在少年臉上,詢問他的意見:“反正最差也不過是給人做寵物,不如來我這裡怎麼樣?”
……
——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沈霧沉都以為謝九黎在那個大雨瓢潑的晚上一擲千金、出手相救的理由,真的是像所有人說的那樣,對他一見鐘情。
他既為此竊喜不已,同時又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