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清楚, ”謝九黎較真起來,“我可是顧舟的老板,我怎麼應付不了他了!”
沈霧沉翻過序言, 找到第一章的開頭, 手指停留在剛剛念到的那一行上,接著往下道:“‘他的話到此為止。我們父子交流不多, 但……’”
謝九黎伸出一根手指把《了不起的蓋茨比》往下壓。
沈霧沉停了下來, 他抬眼看了看謝九黎,然後又垂下眼, 用一隻手環住了她的手腕。
他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但畢竟也是已經成年的男孩子,拇指和食指圍著謝九黎的腕部扣在一起居然還能重疊一段。
謝九黎還沒來得及說話。
沈霧沉把書往旁邊一放,手上突然施力, 把謝九黎整個人往床頭按去。
謝九黎猝不及防地被少年扣過頭頂、向後撞在了軟綿綿的床靠上, 因為反作用力又被反彈了一下, 差點撞到沈霧沉的臉上, 隻好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沒被製住的手在身前抵擋,正好按在沈霧沉的胸口。
沈霧沉離開沈家之後,謝九黎好吃好喝給他供了一個多月終於讓他長了點肉,按上去甚至能察覺到一層薄薄的肌肉。
謝九黎其實覺得摸人胸口不太好, 但兩個人當下距離近得差幾厘米就能貼到一起,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不把那隻手收回來了吧。
她試著轉動手腕, 但沈霧沉用了力,她根本掙脫不了。
沈霧沉輕聲說:“你看,男女有天生的力量差距。顧舟如果要做什麼, 你打不過他。”
謝九黎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沉默了下, 才舔舔乾澀的嘴唇道:“……也不必用這種方式提醒我。而且,顧舟親口說過,他不會喜歡我。以前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你全都不用當真。”
“你的脈搏很快。”沈霧沉卻沒再繼續顧舟的話題,他轉而問道,“我在你床邊坐過這麼多天,到現在你才覺得緊張?”
謝九黎隻好拿他的話去堵他:“你的心跳也很快,不也是到現在才開始覺得緊張?”
兩人對峙了數秒後,沈霧沉鬆開了手。
謝九黎重新坐好,揉了揉自己被扣了一會兒的手腕,然後才聽見沈霧沉道:“不是。”
“什麼不是?”謝九黎疑惑地問。
“……”沈霧沉沒有解答,他像每一個夜晚一樣坐回那張椅上,這一次終於順利地接著第一章念了下去。
謝九黎早就習慣成自然,聽沈霧沉毫無感情的音後順理成章地產生睡意,安然進入夢鄉。
……
察覺到謝九黎睡著以後,沈霧沉並沒有立刻停止,他又念了一頁多,直到謝九黎睡沉。
熟能生巧,從前的沈霧沉分辨不出謝九黎真睡裝睡,現在的沈霧沉已經能判斷謝九黎的睡眠階段。
他伸出手把謝九黎放在枕頭旁的手機關機,避免再有哪個招生辦、或者哪裡的垃圾電話打到她的手機上。
末了,沈霧沉把手中書合上,在床邊多坐了一會兒。
沈霧沉記事很早。
大多數人甚至記不住幾件自己十歲以前的事情,但沈霧沉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生父時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最開始,他跟母親生活在一起。
母親並不怎麼愛他,但也儘到了外界上照顧的責任。
沈霧沉當時並不知道這淡泊的母子之情是“不正常”的。
直到那一天,母親出門後再也沒有回來。
沈霧沉等了兩天,等到了帶著開鎖匠出現的沈父。
沈父提出帶他走,但沈霧沉不願意。
他想等母親回來。
沈父對他說:“你等不到她。她把你扔下就是不要你了,這都不明白?”
沈霧沉又過了許多天才明白。
在那之後的十幾年,沈霧沉果然再也沒有見到過親生母親出現。
她就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將他完全忘記了一樣。
大概這個世界上的“自由”量是守恒的,有人拿到得多一些,就會有人拿到得少一些。
因為沈霧沉的母親為所欲為、一切看錢,她揮霍了太多的自由,沈霧沉便生來沒有什麼自由。
而謝九黎。
謝九黎或許是更為自由的存在。因為她在“索取”這一項上有比常人優越得多的天賦。
甚至很多時候,謝九黎不必自己開口,她想要的東西也會自動被人送到她麵前。
沈霧沉發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從“被索取”走向“主動給予”。
這樣的反應速度已經太遲了。
而沈霧沉發現,他居然還不是最遲的那個。
“晚安,謝九黎。”他說罷,拿著書站起身,將凳子輕輕放回床頭櫃旁,起身離開謝九黎的臥室。
謝九黎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床上,好像不擔心這棟房子裡的任何人會對她產生傷害。
她縱容房內住客的態度實在有點像縱容家裡毛茸茸的小寵物。
沈霧沉看得清楚,這種縱容源於一種自上而下的不在意。
就比如,人們或許會對室友在家裡毛手毛腳打破東西的行為而感到憤怒,可如果貓貓狗狗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什麼……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沈霧沉路過謝九黎的畫室門口,掃了一眼那個還沒拆下的密碼鎖。
自從時經寒來給謝九黎當模特的那天起,這扇門就再也沒有關上過。
謝九黎表麵上唯一的秘密,似乎也隨著時經寒的到來消弭不見。
沈霧沉不知道顧舟是不是比他多了解很多信息,但他再怎麼不敏銳,也能察覺到時經寒的存在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