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沉簡直就像是經曆了第二個變聲期。
一連數日他都沒再被謝九黎放進房間裡過, 在學校更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給眾校友留下了冷若冰霜不愛理人的印象,和顧舟的形象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他這樣下去好像不太妙。”顧舟道。
他說這話時, 身旁隻有謝九黎一個人。
謝九黎看他一眼, 沒說話。
“我前幾天問那個問題時,沒想到會最先應驗在沈霧沉身上。”顧舟整理著謝九黎一張張攤開散落的畫, 漫不經心地說, “但他還什麼都不知道。”
謝九黎聽出他話裡有話,但還是沒搭理。
“要是他知道自己為什麼被你留在身邊, 恐怕做不到和我一樣豁達。”顧舟又說。
豁達兩個字把謝九黎給逗笑了。
她將水粉顏料塗在畫布上,頭也不轉地警告顧舟:“不要搞事。”
“為什麼?”顧舟走到謝九黎身後,雙手撐著椅背,聲音輕快地發問, “如果我不像賀孤舟了姐姐就打算趕我走, 沈霧沉要是不像賀孤舟了, 你就打算區彆對待?”
謝九黎用筆刷將顏料塗開, 淡淡道:“我要是區彆對待了又怎麼樣?”
“……”顧舟在她頭頂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他是你第一個留在身邊的人,果然特殊一點?”
“你們特殊在不同的地方。”謝九黎專心地調整色彩變化, “不要太欺負沈霧沉了, 顧舟。就像你說的那樣, 他不知道內情,我也沒必要特地去傷害他。”
顧舟沒說話,他伸手把落到謝九黎頰邊、有點礙事的頭發撩到後麵, 動作很輕地替她束了個矮矮的馬尾。
“也就是說,他就算沒有了賀孤舟的聲音, 你也打算繼續為他保留那個房間的居住權?”他溫和有禮地問道。
謝九黎終於調出了自己想要的顏色,轉頭去看顧舟,用畫筆末端指了指他:“你針對他的還不夠?”
顧舟眨眨眼,失笑地舉起雙手後退了半步:“我知道了,不會針對他的。隻是想到我和他差不多,有點擔心到自己身上來嘛。”
一句話的尾音說得又輕又軟,像在撒嬌賣乖一樣。
謝九黎滿意地揚眉:“那就好。”
沈霧沉的病來得說巧不巧。
謝九黎終於抓到了任務的最後一個突破點。
……
顧舟一直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同齡人裡算穩重的性格了。
無論是學業、社交,還是顧家的事,他全部都能一個人有條不紊、臉不紅心不跳地處理得很好。
但自從碰見謝九黎之後,顧舟才發現自己性格裡居然也很意外地有會不理智賭氣的一麵。
謝九黎幾乎是明著偏袒沈霧沉。
顧舟翻著校內論壇上的帖子,光是首頁就能看見兩個爭論“顧舟與沈霧沉孰美”的標題。
原本顧舟從來不關注這些,但這次他忍不住點了進去,把兩個樓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但其實也沒什麼用,顧舟從來不需要彆人的認同。
他自持聰明,從來都有辦法將任何事情推動至他想要的結果。
但大概也正因為從前對什麼都可以輕易拋棄、交易、放下,所以等真正重要的事物出現時,他或許也沒有資格得到。
天平隻有兩端,賀孤舟碰不到左邊,就隻能站在右邊。
但謝九黎已經逐漸開始變得不能被拋棄、交易、放下。
顧舟揣摩太久賀孤舟的心理,代入得太多,就像是一名入戲過深的演員,逐漸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他開始想取代謝九黎心中的“賀孤舟”。
……反正,那個“賀孤舟”也根本不存在,隻是一個完美、但就連謝九黎自己也碰觸不到的影子。
顧舟手中並不缺籌碼。
他手握最多的情報,甚至如果顧舟願意,他甚至可以在最開始就聯和沈霧沉一起把時經寒率先擠出戰局。但顧舟沒這麼做,他自負地想要一場孤勝。
沈霧沉、時經寒,都不能真正給謝九黎她想要的。
隻有他才可以。
下課鈴響起時,顧舟收起手機?,和室友道了個彆:“我找沈霧沉有點事說,不跟你們一起去食堂了。”
室友一把拉住他:“那你和沈霧沉去食堂嗎?幫忙帶個飯吧!”
顧舟略一思索,搖搖頭:“不去食堂。”
食堂人太多,有太大的風險被拍到。
校內論壇雖說隻有航大的人才能瀏覽,但雁過留痕,說不定謝九黎就會看到照片。
顧舟習慣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想留下事後可能會暴露自己的痕跡。
他和室友道彆,又給沈霧沉直接打了個電話。
沈霧沉當然不樂意接顧舟的電話,晾了他許久。
顧舟耐心地等了許久,覺得電話即將自動掛斷時,才被對麵接通。
“我有一件和謝九黎、和你、和沈家都有關的事情要告訴你。”顧舟往和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道,“能解答你長久以來的疑惑,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沈霧沉沒有說話。
但也沒有切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