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裡倒不如謝九黎之前想象的那樣靜悄悄的無人發聲,反而時不時地就有人站起來彼此交流談話、提出建議,氛圍明亮又活潑。
去找賀孤舟說話的人也不少,大多是年輕人。
謝九黎看著有個年輕姑娘對賀孤舟有點意思,所以一直紅著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有站起來過,一副超級拘謹的模樣。
“那是小梁。”謝九黎身旁的教授突然開口說道,“繪畫方麵的天賦真是很厲害,今天才21歲就拿了美展的金獎。”
“很厲害。”謝九黎點點頭。
“有這樣成就的人大多年紀都和我差不多了,小梁和小賀這麼年輕的很少見。”教授又說。
在速寫本上打著草圖的謝九黎笑了起來,她輕聲道:“您誤會了,我沒有在介意這種事情。”
她選中的男人很優秀,所以理所當然不可能沒有彆的仰慕者,這很正常。
“是嗎?”教授聞言轉頭看看謝九黎,表情似乎又有點憂鬱起來,“那難怪小賀最近的畫都是那個感覺啊……”
“什麼感覺?”謝九黎好奇道。
一個多月了,她還沒看過賀孤舟來英國之後的創作。
教練用工筆末端抵著自己的下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比起旁人告訴你,還是你自己看起來會更好。”
謝九黎於是起身就去賀孤舟那邊看了。
賀孤舟正好被彆人叫走,謝九黎坐在他的椅子上,盯著眼前的畫陷入沉思。
上次那幅獲獎作品,謝九黎能看懂其中的情感,但這一幅就又進入了那種“我謝九黎不懂藝術”的範疇。
賀孤舟從中表達了什麼?
畫中呈現出來的圖形看起來像是一個迷宮的俯視圖,但目前隻有簡單的線條和色塊,而且幾乎都是黑白的顏色,隻有右下角像是揭開了包裝紙那樣從底下露出了一點點彩色。
謝九黎彎腰拿手指碰了碰,發現那點彩色還是剛剛塗上去濕漉漉的,一碰一個指紋,乍一看有點顯眼。
謝九黎盯著自己的罪證看了幾秒,正決定拿支筆去塗勻銷毀時,賀孤舟正好回來握住了她的手腕:“抓現行了。”
“這是意外。”謝九黎立刻認真解釋。
賀孤舟蹲在謝九黎膝邊看了一會兒那塊淺粉色上麵的指紋,笑道:“這樣也不錯,是你本人留下的痕跡。”
說完,他拿謝九黎沾上顏料的手指又往迷宮的右下角多印了兩個淺淺的指紋。
謝九黎忍不住道:“這不是嚴肅的創作嗎?”
她的話一出口,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是釋放內心的過程才更貼切吧?”
“對對,有點解剖自我的意思,但反正我創作的時候都穿得邋邋遢遢,一點也不嚴肅。”
“和自己對話、把自己展露出來這個過程,我覺得嚴肅不太起來誒,倒是有點歇斯底裡。”
“……那個可能是你的個人性格問題。”
謝九黎邊聽眾人的聊天,邊被賀孤舟帶到水池旁邊洗手。
思考了片刻後,她又問:“那也不是誰在創作過程中插手,你們都能忍受的吧?”
賀孤舟搓弄她手指的動作都因為這句話停了一下,他無奈地歎息:“九黎……”
“哈哈哈哈哈哈這真的不是在秀恩愛嗎?”
“那不行,就算我兒子隨意在我的畫上塗塗畫畫我也會暴跳如雷。牆上隨便畫都可以,在我的畫上隨便畫不可以!”
“但賀孤舟情況不一樣嘛,他的畫就是給你的,所以你隨便畫他應該都不會生氣?”
賀孤舟低頭認真洗謝九黎手上的顏料,保持了沉默是金的默認態度。
“哎呀,這樣看著看著我也想談戀愛了。”
“我有點想我老婆女兒。”
“馬上就回去了,再忍忍,再忍忍。”
“所以,”謝九黎轉頭輕聲問賀孤舟,“你這幅畫的內容也和我有關嗎?”
賀孤舟關閉水龍頭將她的手擦乾,才笑道:“算是吧,等完成的時候你就知道了。”謝九黎想起了之前林簫吟對賀孤舟的評價:“那會都是彩色的,都是黑白的,還是一半一半?”
“等完成你就知道了。”賀孤舟含笑重複了一遍,把謝九黎帶回周教授身邊的座位上,離開時瞥見了她的速寫本,“這是前天見到的噴泉?”
“是啊,昨天不是還許了半個願嘛,”謝九黎比了一下尺寸,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我透視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賀孤舟彎腰替謝九黎做了兩個地方的細節調整,起身時又偏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謝九黎拿著筆研究了一下賀孤舟的改動,覺得整個結構果然舒服多了。
周教授在旁問:“聽小賀說,你畫他的人像畫得是最好的?”
“是啊,”謝九黎笑著道,“但有時候見到彆的東西,不是也會想畫一下嗎?您不會嗎?”
周教授沉默半晌,歎了口氣,像是對待家中頑皮小輩似的,輕輕地在謝九黎腦袋上點了一下:“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