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鐘意已經想不起來, 上次這麼對她說的人是誰。
或者,壓根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
鐘意自小起,就被母親拿來和人作比較——她似乎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母親的一枚籌碼。
還是不怎麼合格的那種。
宮繁一直隻會告訴她, 你本身不行, 就更要努力, 往死裡努力。
——怎麼這麼簡單的東西都學不會?你這孩子, 怎麼完全沒有遺傳到我的優點呢?
宮繁說的久了, 鐘意甚至也以為自己是母親的缺陷, 為此, 青春期的她還悲觀了許久。隨著年齡變大,才逐漸學會了釋然。
小時候鐘意受了欺負, 哭哭啼啼回家, 宮繁也隻會責怪她, 為什麼要和人起爭執?
——幼兒園那麼多小朋友,他們為什麼不欺負彆人隻欺負你?
——肯定是你先招惹她們的。
……
而現在,有個人直白地告訴她,遇事情不要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有他擔著。
鐘意眨眨眼睛,對他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謝謝你。”
梅蘊和不自在地笑笑, 手放進口袋裡, 又拿了出來:“我走了,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空氣裡是雪花特有的冰冰涼涼的味道, 鐘意站著,看梅蘊和上了車,關上車門。
車子緩慢開出去一段距離,停下來,他搖下車窗,探頭叫她:“小意,回去吧。”
鐘意用力點頭,衝他揮了揮手。
天寒地凍,她忽然就什麼也不怕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分開了,鐘徽和那些男客們一個房間,宮繁和麻將太太團們一個房間,鐘意沒什麼胃口,坐在宮繁身邊,耳朵裡滿是彆人的奉承聲。
她擺出禮貌的笑容,在宮繁麵前維持好乖乖女的人設。
鐘恬坐在她旁邊,補了妝,依舊是甜美可人的模樣。
旁邊就有人誇開了:“瞧瞧這對姐妹花,真是招人疼啊……”
鐘恬的母親傅華親切地笑:“瞧王太說的,您家千金才是真正的花呢。”
宮繁含著笑,靜靜地坐著。
王太和傅華不是太對付,誇讚也隻是場麵話。原本她是想和宮繁拉近關係的,誇鐘恬不過捎帶著。誰知道這傅華順著竿往上爬,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王太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恬和小意年紀差不多大吧?這小意已經找到如意郎君了,小恬呢?也有意中人了嗎?”
鐘恬甜甜地開口:“王姨呀,這事情急不得的。得看緣分,小意姐這是緣分到了,才遇上梅先生。我呀,估計還要過個幾年呢。趕明也得去拜拜,免得我這緣分等三十多、都成老姑娘了再來。”
她這話說的又委屈又俏皮,惹得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王太也在笑,表情可不怎麼好看。
她大女兒至今還是單身。
或許鐘恬原本沒什麼意思,可王太為了女兒的感情問題發愁,對這問題也格外敏感。
再加上她和傅華原本就不對付,這話若是從彆人口中說出來的倒還不要緊,偏偏是鐘恬,讓她不由得懷疑,是傅華蓄意教給她說的。
王太心裡不屑地想,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這鐘恬的品行,和她母親真是如出一轍。
吃過了飯,幾個太太有的倦累回家了,有的繼續留下來坐牌局。
傅華母女告辭後,王太著意提醒宮繁:“你可得提防點外麵的耗子,最近鬨騰挺歡的。”
秦太太摸了張牌,花容失色:“耗子?你這裡怎麼會鬨耗子?得趕緊請滅鼠公司的人來啊。”
劉太說:“你先彆說話,看牌。”
宮繁慢條斯理地說:“有外麵的耗子盯著,米才知道家裡的耗子好。”
秦太太丟出牌來,更慌了:“什麼?你家裡也鬨耗子?”
宮繁忍無可忍,微笑著把麵前的牌啪啦啦地一推:“胡了!”
鐘意不打麻將,新年伊始的下午,她坐在房間裡,看完了一整本《格林童話》。
直到傍晚,客人們才散儘了;家裡請來了鐘點工過來打掃,鐘徽喝的有點多,去臥室休息。宮繁打了一天牌,人也有些倦了,和太太團們一起去做保養放鬆。
晚上她自己做了飯,簡簡單單的清粥,炒了兩樣菜,一道筍尖蝦仁,一道爆炒魷魚。
宮繁在她剛擺好碗筷的時候回到了家,放下了包,點評:“魷魚的色不好。”
鐘意習慣了她的挑剔,默不作聲。
鐘徽還在昏昏沉沉的睡,今晚估計是不會過來吃飯了。
母女倆麵對麵坐著,鐘意剛夾了菜,還沒放在口中,宮繁就問她:“宋文典今天有沒有去梅家?”
鐘意搖搖頭:“不知道。”
她的確不知道,一大早就回來了,連梅雍的麵也沒見到。
宮繁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怎麼這麼不上心?”
鐘意低頭扒飯。
她怎麼上心?難道還要天天去打聽宋文典的行程嗎?
“你這孩子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旁人都說了,宋文典和那梅蘊和是青梅竹馬,從小到大的交情,旁人是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