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雅致為他請了病假,同學也結伴來看過他一次,朱海還煞有介事地拎了個果籃。
臨走前,朱海偷偷摸摸地告訴他:“蘇嫋和袁啟又和好了。”
梅蘊和想,關我屁事。
朱海欲言又止,最後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彆難過。”
梅蘊和:“……我為什麼要難過?”
朱海用那種男人還是了解男人的目光瞧著他。
梅蘊和其實挺開心的。
蘇嫋不用再來糾纏他了。
而如今,掛在梅蘊和心頭的唯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鐘意。
遊樂園的票早就被水泡的皺皺巴巴,爛掉了;她考了八十一分,自己卻沒有去見她。
也不知道她如今會不會怪自己。
梅蘊和想,下次見她的時候,一定要好好道歉。
可他如今還需要住院,每天吸氧,緩解頭暈的症狀。
梅蘊和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從報紙上看到鐘意。
標題起的駭人無比——
《女童遭瘋老太關押折磨,奄奄一息!》
哪怕用了化名,但梅蘊和也瞧見了圖片上,那熟悉的公主裙。
他難以置信。
梅蘊和將報紙展開,逐字地看。
他想自己肯定是大腦受損了,不然怎麼會讀的這麼艱難?
字字句句都能連在一起,梅蘊和越看,心越涼。
那樣白白嫩嫩的一個小姑娘,被關起來,折磨了這麼長時間……
就在垃圾場附近。
他想起了自己那晚聽到了哭聲。
那就是小意在哭吧?
她該有多麼難過,該有多麼害怕。
報紙上講,老太太精神有問題,逼她吃蟲……
梅蘊和閉了閉眼。
不敢想。
她那麼愛吃糖,又那麼害怕蟲子。
那個瘋子,怎麼下的去手?
是了,那畢竟是個瘋子,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
梅蘊和看到報紙的末尾,反複確認了幾遍。
“……目前,小玲已經回到了家人的懷抱中,狀況尚算穩定……”
狀況穩定。
梅蘊和現在就想過去瞧瞧她。
但他不能。
他也沒有資格去。
說到底,若不是他約了小家夥去遊樂園,小家夥說不定也不會遇上那夥人,更不會被瘋老太婆抓走……
都是他自己的錯,這後果卻要讓一個懵懂的小姑娘來承擔。
梅蘊和閉了閉眼。
他從未如此懊惱過,悔恨到恨不得將自己切成碎塊。
哪怕這樣,也換不回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家夥了吧。
從醫院出去之後,梅蘊和仍堅持每天下午去東關小學。
他還是想看看鐘意,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有沒有怨恨自己。
還是說,她還會如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叫自己葫蘆哥哥?
梅蘊和苦笑。
恐怕不會了吧。
他守了約一個星期,才終於等來了她。
這時候天氣轉涼,小鐘意沒有穿裙子,她裹了件水藍色的風衣,臉頰似乎瘦了下去,愈發顯得一雙眼睛大而亮。
梅蘊和買好了栗子,瞧見她,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小意!”
兩人離的並不遠,小姑娘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梅蘊和衝她笑。
他手心出了汗。
小家夥會怎麼做?激動地過來,還是會哭著怨自己欺騙她?
——都沒有。
在看到他的那瞬間,梅蘊和看見鐘意忽然蹲下身體,雙手抱著自己,歇斯裡地尖叫了起來。
梅蘊和僵在原地。
她似乎很怕,一邊抖,一邊叫。
這樣詭異的舉動,自然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力。
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過來,將鐘意抱起來,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梅蘊和站著。
他看著鐘意把臉埋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不停地發抖。
那個中年男人,梅蘊和見過,是她的父親。
鐘意的父親抱著她,一邊快步走,一邊向周遭的人解釋:“對不起,我孩子受了點驚嚇……”
他經過梅蘊和,小姑娘縮成一小團,像隻小倉鼠。
受了驚嚇。
梅蘊和想,原來啊,在小姑娘心裡,葫蘆哥哥已經成為了驚嚇啊。
……
梅蘊和再也沒有去過東關小學。
他又成了眾人眼中沉默內斂的學霸,鮮少離開學校。
遵從爺爺的意見,他按部就班地讀書,出國。
那個小姑娘,真的隻存在他偶爾的回想中。
梅蘊和也交往過兩個女友,但時間都很短暫;他突然發覺戀愛其實是件挺枯燥無聊的事情,遠遠比不上工作有趣。
這樣的念頭,一直持續到他再一次地遇見鐘意。
那時候,梅蘊和還不知道,令他一眼驚豔的姑娘,竟然是當年那個白白軟軟的小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