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是這樣捂你眼睛的?”他的聲音帶著意味不明的怒意。
“什麼?”虞思眠來不及去想他為什麼會沒頭沒尾的說這句話,眼睛被蒙住的她隻覺得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見其他器官就更加的敏銳。
她可以聽到連祭的呼吸聲就在旁邊,連祭的掌心也格外的滾燙。她一動,就被那紗纏繞得更厲害。
連祭發現原來她在夢中緊張時也會發出香味,她那張淡淡的紅唇張張合合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看著她的唇,然後他湊近了一些,近到虞思眠感覺得他嘴唇的溫度。
“我捅了伽夜十四刀,你覺得我該怎麼對你?”
虞思眠沉默。
“反正你打擾了我的好夢,不如……”
虞思眠一聽,吸了一口冷氣,打斷了他,“不要開玩笑。”
周圍一片沉默,一片黑暗,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
她繼續道:“以你容姿身份,現實中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在夢中……”
“在夢中怎麼樣?”
“……”
她眼睛看不見,隻覺得他好像離自己越來越近,即便透過紗他也感覺得到連祭的呼吸離自己越來越近,到了她的唇前。
她:“何必在夢中尋歡作樂?”
一陣沉默後,她聽到連祭哼了一聲,鬆開了捂在她臉上的手,一把掀開了她身上的紗。
“尋歡作樂?和你?”他輕嗤一聲,“你想得倒美。”
於是他翻身坐了起來,“沒有魘你也出不去,不如你就一輩子困在這裡,做這宮中的侍女。”
虞思眠:“放我出去,幫你找到天屍。”
她打量著連祭的神色,而連祭麵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過了須臾,他揮了揮手,取消了這個世界的結界,他道:“可以。”
虞思眠舒了一口氣。
但是她早已不打算再和連祭同行,準備把找天屍的辦法再寫給他一遍。
之前倒是在得血疫時寫了一張,應該被風吹進溧水河了吧。
隻要能找到天屍,對他來說都一樣。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連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拿起了旁邊掉落的輕紗,但隨即扔到一旁。
剛出房間一陣紅光出現在自己旁邊,一道紅光出現帶著她出了夢境。
虞思眠在自己的房間驚醒,全身都是大汗,困在連祭的夢中永遠不能出來這種事想想都讓人窒息,不過她覺得連祭似乎比之前要好說話了些,若是之前他可能都不會讓自己活著出他的夢。
想到這裡她想著被他在夢中一頓毒打的伽夜,踏著月光跑進了伽夜的寢殿,推開房門之時伽夜正扶著胸口吐血,那混蛋居然捅了他十四刀。
伽夜手捏得哢哢作響,連祭也太過狂妄在妖界這麼對自己,也不怕……
想到剛才連祭那個夢,伽夜更是怒火中燒,這口氣這麼都咽不下去,但是自己去偷窺他的夢被他捉住打一頓的事說出去也不光彩,心中更是煩悶。
伽夜:“連祭那種性格怎麼會輕易讓你出來?”
虞思眠:“不過是我跟他談了條件。”
聽到這裡伽夜全身緊繃,“什麼條件?”
虞思眠:“之前我和他在一起便是我們兩說好了,他帶我去琉璃天,我帶他去找一個東西。”
沒有想到伽夜並不在意連祭想找什麼,而是馬上道:“姐姐你想去琉璃天?為什麼要去琉璃天?”
虞思眠:“不是,我隻是去找一個人。”
伽夜鬆了一口氣,“找人啊,那我帶你去也是一樣啊。”
於是點點頭,“嗯。”
伽夜:“那連祭那邊……”
虞思眠:“他不過就是想找到天屍而已,我把方法寫給他就行了。”
*
床上的連祭睜開了眼,他翻身坐起想起了剛才那個荒誕的夢。
怎麼會夢到她?
天空已經蒙蒙亮,他從藤椅上起來,而露台上巫醫月看著雲夢澤海平麵上太陽升起時的晨光。
巫醫月正在收集晨露入藥。
見到連祭後她急忙行禮,“殿下。”
連祭坐在了藤椅上,淡淡問:“多久解禁?”
巫醫月:“明日正午,太陽升到正空之時。到時候我們便可以離開這裡了。”
連祭:“解禁後讓大眼鬼牙把她接過來。”
巫醫月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她?”但是隨即心中一個不好的預感,這個“她”難不成指的是虞思眠?
“殿下,您不是說……”不是說了她是拖油瓶不再帶她嗎?
連祭臉上顯露出了不耐煩,他低頭開始整理自己的手套,“我對你容忍有限度。”
巫醫月急忙跪在了地上,“屬下知錯,屬下僭越了。”
巫醫月看著連祭那緩緩升起血紅的朝陽,心中歎了口氣,果然,最終還是如此。
他不會放了她。
*
醒來以後各地的喇叭花開始播報。
——“馬上就要解禁了,太好了!”
——“多虧那個人類提出來隔離,血疫沒有擴散,不然說不準我們倆現在都死了。”
——“除了太子外,那些患了血疫的宮妖們也被那個人類救治了!”
——“她一個人類為什麼對我們那麼好啊?之前我們還這麼說她,她應該聽到了吧。”
——“我去打聽到了確切的消息,說她是天道使者!有她在我們妖界就能夠永昌不衰。”
*
“天道使者?她能夠保佑妖界永昌不衰?”
白羽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掀了下來,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對跪在地上的小妖怒道:“不是讓他們都閉嘴了嗎?這是怎麼回事?”
小妖哆哆嗦嗦地回答:“是陛下的旨意。”
白羽:“什麼?母親大人?”
她走到庭院用妖力將一直白玉一般的花連到了妖王正在養生的院落中,在白羽的哭訴中妖王隻是道:“羽兒,你之前隻不過是堵住了他們的嘴,卻堵不住他們的心。我什麼都沒做,就是讓他們開口了而已。”
白羽楞在了原處,隻是讓他們開口?
也就是說他們真的這麼想?
喇叭花裡又傳來了妖王的聲音:“羽兒,你彆忘了小妖們本就單純,他們做事更多的是隨心而為,而且知恩圖報。”
*
虞思眠還在炮製找屍妖的攻略,這次是上次的升級版本,她甚至還憑感覺畫了地圖做了辨識。
但是旁邊的喇叭花完全讓她無法集中精神,她挺受不了妖界這巨大的變化的,從開對著喇叭花唾棄她到現在爭著給她唱讚歌,隻用了短短幾天時間。
——“夜鶯夜鶯你們都唱了一個晚上了!”
——“但是我們不累啊,神使,你想聽什麼?”
虞思眠把耳朵裡的棉花拉出來,再加了一團後重新揉到了耳朵裡。
——“要不我們一起合唱嗎?”
虞思眠歎了一口氣,“不是隔離嗎?他們怎麼做到聚眾唱歌的?”
這時臉色蒼白的伽夜走出來“他們一妖一隻喇叭花就可以了。“眠眠,小妖們是在感謝你。””
虞思眠看著伽夜,有些吃驚,“你……傷好了嗎?”
伽夜想著在夢中被連祭捅了那麼多刀,痛得要死,若是彆人傷的他會撒嬌,但是是連祭,他硬生生咬著牙,“不過就區區十四刀也沒把我怎麼樣,連祭真是越來越不行了。”說完還抽痛了一下。
虞思眠:“……”她站起來把椅子拖給他,“要不你坐吧。”
伽夜逞強,“沒事,我好得很。”
這時喇叭花還在吵,伽夜笑彎腰,隻聽一聲喇叭花裡傳出“哎呀”一聲,伽夜把喇叭花的藤蔓給掐了,“這樣姐姐就可以多清靜一會了。”
虞思眠:“這……謝謝。”
伽夜手中幻化出一枝藤蔓,走到了她身前,將藤蔓環過她的腰。
虞思眠臉色一變,同時伽夜手環過她要的手微微抖了抖,嗓子也啞了些,“姐姐,你腰好細。”然後手還有往上移的趨勢。
虞思眠打開了他的手,語氣中有了幾分嚴厲,“伽夜,你做什麼?”
伽夜這才收回自己的手,“對不起,姐姐,我隻是想給你做一身衣服。”
*
另一旁看著鏡子的大眼盤腿坐了起來,“伽夜太子這是做什麼!”
盤腿坐在地毯上磕著瓜子的鬼牙,“快藏不住了。”
而一旁躺著看書的連祭,雙眼蒙上了一層冷意,他坐起來走到了兩人上方。
大眼鬼牙嚇了一跳,因為他們這段時間實在是無聊,就靠在妖皇宮放了不少視魔蟲,觀察周圍取樂,其中最有趣的自然是妖太子這邊的畫麵,因為還有虞思眠。
連祭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大眼手中的鏡子。
*
虞思眠:“伽夜?”
伽夜臉色一變,拳頭而已捏緊,想起連祭昨夜那個夢,他確實是安耐不住了,他抬起頭一臉無辜,“姐姐我做錯了什麼嗎?”
虞思眠想起那條船上赤身跳舞的舞女,看得出妖界民風開放,對伽夜來說這些舉動不算什麼,隻是剛才自己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她想了想,如果自己說什麼,反而顯得刻意了,想了想道:“男女七歲不同席。”
沒想到這句話居然也有有用的時候。
伽夜瞬間不知道怎麼反駁,人間的那些門門道道就是麻煩。
於是避開這個話題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我想幫你做條裙子。”
虞思眠:“什麼?”
伽夜一臉誠懇地道:“你救了我的命,不過是小小回禮罷了。若是不喜歡,我可以給你更多的珠寶。”
虞思眠:“伽夜,你好了帶我去琉璃天就行。”
聽到這句話連祭的眼底開始蒙上一層紅色。
大眼鬼牙感受到了來自連祭的殺意,直接閉嘴,不敢向原來一樣邊看邊吐槽。
鬼牙:“祭哥,太子他妖力回複,如果不找地方藏身,很容易被發現。”
連祭一字一句地道:“無所謂。”
就在幻魔蟲剛飛出樹叢沒多久,伽夜便發現了它。
伽夜用雙指掐著魔蟲,氣得那俊美的臉都快扭曲。
難怪他做那樣的夢,什麼從此君王不早朝!
原來他一直在監視自己!
連祭!你真是欺人太甚。
*
鬼牙歎了一口氣,要知道他們放蟲在妖界太子寢宮,這事可大可小,如果要是硬說他們監視妖界太子,怕是不好收場。
然而連祭卻雲淡風輕,“無所謂。”
他將腰間巫醫月之間給自己的那一封她寫給自己的找天屍的紙取了出來,折了成了條狀,指尖燃起了紫色的火焰,將它們燒成了灰燼。
*
月光下上萬隻瑩蠶不眠不休地吐著絲,上百隻蜘蛛精用她們的八隻手,將瑩蠶絲織成布,而數十隻螳螂精在以伽夜給出來的尺寸剪裁布料。
瑩蠶甲:“王妃的嫁衣怎麼會那麼急啊?我都要吐斷氣了。”
瑩蠶乙:“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說是明日納妃大典。”
瑩蠶甲:“太子還是幼崽,怎麼突然要納妃啊?而且那麼急,對方是誰?”
瑩蠶乙:“就是那個人類神使。”
瑩蠶甲:“是她?聽說她得了天啟,是天道派下來的使者,她還救了太子,還有不少小妖。”
瑩蠶甲:“那我得加油吐了。”
瑩蠶乙:“吐吐吐!”
*
伽夜一夜未眠,自己這麼騙她,她會原諒自己嗎?她連那些開始罵她的小妖都沒有放在心上,應該也會原諒自己。
而且自己對她那麼好,雖是側妃卻以正妃的禮儀來待她,將自己可以給的最好的都給了她,她一定能夠理解,能夠原諒自己。
*
妖王殿
妖王坐在案機上揉著太陽穴,看著伽夜讓人呈上來的視魔蟲,看著地上跪著的身受重傷的畫皮妖。
畫皮若是之前她對連祭還有那麼幾分念想,在他拔了自己的皮心裡就隻有不甘和恨。
她跪在地上:“陛下,您一定要幫畫姬主持公道。”
妖王半寐著眼,揉著頭道:“隻是明日我兒大婚,一切等大婚之後再說。”
畫皮妖驚訝,她這才走了幾天,太子就要大婚了?
*
這一日叫醒虞思眠的不是升起的太陽也不是呱噪的喇叭花,而是宮中百妖們的歡呼聲,四處雞鳴鳥叫,猿啼狐鳴,雲夢澤感覺都震了起來,一波波水浪拍在宮牆上,感覺宮殿好像都晃了晃。
虞思眠揉了揉眼睛,啊,解禁了,真好。
於是她在床頭摸了一會兒把棉花塞進耳朵裡,翻個身抱著被子繼續睡。
這時候門卻被推開,抬著托盤的長著貓耳朵的小妖們魚貫而入在她床前排了兩排長隊。
虞思眠翻身坐起,看著這群拖著各種東西的小妖。
小妖們看她的眼神都恭敬而熱情,向她解釋是太子的吩咐,其餘便沒有多說。
虞思眠看著輕得仿佛飄浮在托盤上,熒光閃動的白紗,想起昨天伽夜說要送她一件衣服。
換好衣服後小妖們看呆了眼。
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看清自己的容貌,之前在村中的水缸中大概看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容貌,雖然模糊也知道自己得了一幅不得了的外表,具體什麼樣子,她看得不算清晰。
而現在看清,不禁吸了一口氣。
虞思眠身著的這件珍珠白色的長裙,是貼身的魚尾形,裙擺足有一米多長,腰剛才被她們死勁一勒更是細得晃眼,顯得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輕柔的麵料在晨光中泛著微光,一頭鬆軟的栗色的長發披散在後,宛如人魚出海。
小妖們感歎:“不愧是神使。”
如果是白羽公主是妖界第一美人,那麼當她們看到神使後就會覺得:她仿佛是世間唯一的美人。
小妖們在虞思眠頭上戴了一個浮誇的巨大的頭冠,與輕若無物的衣服相比,這個頭冠簡直要把脖子壓折了。
頭冠上麵很多虞思眠見都沒有見過的珠寶,一看貴重非凡,價值連城。
虞思眠急忙準備將它取下來,沒想到還沒取下來,小妖們就給她帶了一副似是白銀打造的半臉麵具。
這樣更重了!
她們把自己弄成這樣做什麼?
*
連祭扣著手套上的帶子,尖尖的黑色金剛石耳廓在晨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抬著眼冷冷地看著堵在自己所住的宮殿門口的一排宮船。
大眼等人本是奉連祭之命去接虞思眠,如今出口被堵了個嚴嚴實實,根本無法出去。
其中最華麗的一艘上麵下來了一個穿著白色羽衣的美人,後麵跟著了一眾妖侍。
連祭旁邊的巫醫月帶頭行禮,“白羽公主。”
白羽沒有理會她,而是急衝衝地向連祭走來,“祭哥哥,你要去哪裡?”
連祭移開目光,懶得看她,也懶得回答。
白羽:“祭哥哥,你才來我妖界,我們兩人都沒有說上話就遇到這隔離……”提到隔離她眼中儘是憤懣與委屈,“我們都沒有說上兩句話,你又要走嗎?”
連祭隻冷冷道:“把船移開。”
白羽咬了咬牙,道:“祭哥哥,今天我絕對不會把船移開。”
連祭不耐煩地吐了一口氣,“你到底要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