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溫泉水位不易沒過心臟,這血池的泉水應該有四十度以上,虞思眠肋骨以上都露在水麵。
本是平靜了很久的水麵突然破開,虞思眠先是愣了大概兩秒中,然後將雙手交叉擋在了胸前,還不忘記遮那顆血痣。
滿目震驚地看著出現在麵前的連祭。
連祭甩了下碎發上的紅色的水珠,將臉上血池上的水向後抹,露出了那張俊美的臉。
過於震驚的虞思眠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怎麼目光就跟著從他下顎線下滑的紅色水珠往下走。
那滴紅色的水珠從他緊收的下顎線、到脖子、到清晰的鎖骨、到寬闊的胸膛、然後順著腹肌到勁瘦的腰,到人魚線,然後……
她猛然把視線上移。
她沒看到!她什麼都沒看到!
連祭挑了挑眉,神情不悅。
“神使大人還真是喜歡看男人洗澡。”
虞思眠:!
她想要開口解釋,“我……”
連祭一曬,“你什麼?難道你沒看?”
虞思眠覺得百口莫辯,咬著牙問:“你怎麼在這裡?”
連祭冷笑了兩聲,“我的洞府,我在哪裡還要向神使大人彙報?”
這時岸上兩個侍女噗通噗通跪了下來,“是奴婢該死,不知道殿下在這裡!”
連祭也不看她們,直徑向岸邊走去,懨懨道:“那就去死吧。”
虞思眠:“連祭!”
連祭性本暴戾,但是她還是明顯覺得從蠻城再次相見開始他整個人更加乖僻不說,更像是忍著一股怒意。
連祭回頭看她,她雙手掩蓋著身子,卻掩不住她姣好的曲線,血紅的池水襯得她皮膚更是白得刺眼,水麵上的腰肢盈盈一握,精巧的肚臍剛好在水麵線上,水麵以下……什麼都看不著。
而這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樣子更是讓人撓心撓肺。
而連祭耳朵動了動,迅速收回了目光。
“怎麼?神使大人有什麼值得吃驚的?我不就是這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
虞思眠確定,他確實是在生氣。
連祭看著地上跪著對連祭求饒的侍女,語氣中帶著諷刺,“我們神使,最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喔……對了,她連刀都拔不動,卻最愛多管閒事,你們求我不如求她。”
虞思眠看著連祭的背影歎了口氣,“連祭,夠了,彆鬨了,你到底要怎樣?”
連祭什麼都沒答,他從血池中起來,拿了一條錦緞堪堪圍住了下身,從那兩個侍女之間走過,然後懶洋洋地躺在墨色的玉石凳上,用手撐著頭冷冷看著虞思眠,目光中帶著惡意。
“走過來。”
虞思眠瞳孔震了一下,卻沒動。
而連祭凝視著她,絲毫也不讓步。
虞思眠血氣上湧,本就因為高溫提速的心跳現在更是飛速,那股熱流從心口衝上了腦門,隻覺得兩眼一黑。
連祭看到池水中的少女軟綿綿地向下滑去,他突然從石凳上起來,縱身跳入了水中。
虞思眠被水一嗆,又立刻醒了過來,隻覺有一隻手托著她的背將她從水中撈了起來。
她慢慢睜開眼,模糊可見少年魔王的臉離他很近,一雙漆黑的眼睛凝視著自己。
她驚慌之下首先想到的是胸口那顆血痣,然後發現自己剛才暈過去的這段時間居然還是用手緊緊的掩住了它。
她剛鬆一口的時候,餘光看見浮在血池水麵的那條連祭用來圍腰的錦緞,與此同時,她的知覺也開始恢複,發現……
自己大片的肌膚與他相帖,他身上的溫度比這血池的溫泉還要燙。
她掙紮了兩下,他卻紋絲不動。
隻是增加了肌膚間的摩擦。
他語氣中帶著嘲諷和嫌棄,“血流了三天三夜都沒事的神使,居然會在溫泉泡暈過去?還真是出息。”
虞思眠聽著他諷刺的話,卻也感覺到了他越來越強的侵略性。
她被侍女輕輕綰起的頭發在落水之時全部散落,栗色的長發浮在了水麵。
連祭看著她,血色的池水,綺麗的畫麵,她卻依然清麗無雙,宛如一塵不染,不像自己宛如泥潭裡爬出的毒藤,洗不乾淨一身的血汙。
他用冰冷的目光描摹著她的臉。
被視為神的女人啊?
那個和自己對立的存在。
那他這個惡鬼就試一試瀆神是什麼滋味。
池水中他的手沿著她的背脊下滑,驚起她一陣陣戰栗,他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越睜越大,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那個凶神惡煞的自己。
連祭的手到自己腰窩的時候虞思眠把喉嚨中的驚呼壓了下去。
努力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清晰一些。
連祭再次開口:“你還沒說當時看到那些景象是什麼感覺?你當時可是岔開了話題。”
虞思眠現在可以確認,果然,連祭在這件事上沒有過去。
她有一些意外,他殺人不眨眼,從來不管是女人還是小孩。比如在柳家村布血陣準備殺全村老小的時候,他可沒有半點猶豫,也不見絲毫反省。
而現在,他卻開始在意這些事。
難不成說,他變了那麼一點點?
“說話,當時看到那些景象時是什麼感覺?”
她凝視著他的雙目,不像原來那樣總是躲閃,眼中的驚恐漸漸化開,變成了溫柔。
她說:“謝謝你。”
連祭:“什麼?”
“謝謝你來救我。”
“老子說了跟你沒有關係……”
“謝謝你讓連暮開了城門。”
“你聽不懂話是吧,跟你……”
“謝謝你。”
“你……”
“謝謝你。”
謝謝你——謝謝你——
虞思眠的這句話在血池的洞窟之中回蕩。
祭緊繃的身體鬆弛了下來,準備繼續往下移動的手也停在了原處。
虞思眠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她,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與自己那麼長時間對視。
她紅唇再次微微張開,“對不起,這句話我說晚了。”
“你來救我的時候我很高興,我一個人在蠻城我很害怕。”
就算她可以治療血疫,但是卻不知道怎麼麵對此後糧食緊缺的問題,人在極度饑餓的時候都可以失去理智,何況是魔,無論是旁邊的熾靈,還是巫醫月都不能帶給她安全感,唯有連祭進來的那一刻,她的心才踏實了下來。
她被是是非非蒙蔽繞暈了頭腦,在黑與白之中不得答案,她架在神的位子下不來。
她想做到公證和完美。
但是其實,她隻是個普通人,她不是什麼神。
連祭來時,她明明是高興的。
“對不起,我說晚了,見到你時,我是高興的。”
她應該當時就感謝他的。
連祭愣了十幾秒,他低下頭笑了一聲,所有的凶戾都消失在這聲輕笑之中。
再次抬起頭時,恢複了一絲痞氣,“你道歉就道歉,你哭什麼?”
虞思眠這才發現自己紅了眼眶,急忙忍住了淚水。
連祭頗有幾分不屑,“我都沒把你嚇哭,你覺得那些蠻魔比我可怕?”
虞思眠抽了下鼻子,“這沒有什麼好攀比的。”
連祭舔了舔嘴唇,眼色再次變得漫不經心,“我有兩個問題,一直想問。”
虞思眠:“什麼?”
連祭:“你為什麼想哭的時候鼻頭總會紅?”
虞思眠:“不、知、道。”
“另外一個問題。”他目光從她臉上下移,“你為什麼隻遮一邊?”
虞思眠順著他的目光下移……
……
……
她發現自己的左手遮在身前,不忘捂住了兩條鎖骨正下方的痣,然後另一隻手也許是起來時候的求生反應,緊緊地抓著連祭的手臂,指甲都扣進了他的肉裡。
也就是說,另一邊,是空的。
她滿臉火燒,驚呼一聲,準備捂住另一邊,連祭卻敏捷地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易如反掌地把她的手壓了下去。
他俊美的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痞氣,“看都看完了,你再遮有什麼用?”
虞思眠咬著牙:“你……”
連祭挑了挑眉,“喂,你還沒說你為什麼隻遮一邊呢。”然後他淡淡看著她,像是找到了答案,“哦,一隻手遮不完。”
虞思眠隻覺得自己一口血到了喉嚨口,她想把手移動一下位子,但是又怕露出那顆血痣,壓著嗓子,“你放開我!”
連祭不僅沒有鬆開她的手,目光也一點沒離開,神情卻很淡,“果然眼見為實,界城那母狐狸和我這些婢女說得不錯,是挺好看。”
虞思眠這時候還在四十多度的溫泉裡,被他這麼一激,差點又要休克過去。
他的皮膚還貼著自己,溫度雖下去了不少,卻也還是熾熱,她心跳越來越越,說不出話,隻是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清澈的眼睛也開始迷離。
連祭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看她模樣,一把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他一看,那兩個侍女還在,他手掌張開,一條毯子飛到他掌心,他將虞思眠用毯子裹上,沉著嗓子對那兩個侍女道:“還不快滾。”
兩個死裡逃生的侍女急忙化成黑煙消失在原地。
在溫泉裡泡久的虞思眠頭重腳輕,手腳無力,她發現自己隻有關鍵時候才會發揮超常人的潛能,平時也就和普通人沒兩樣,比如溫泉泡久了會暈倒。
連祭把她放在黑玉石凳上,她過了好一會兒頭腦才清醒過來。
這時連祭撐在上方看著自己,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
連祭沒有再出言諷刺,而是認真地看著她的臉。
虞思眠隻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像是想要吻自己。
這時候的連祭帶著一種魅惑,像一朵帶毒的罌粟,虞思眠慢慢閉上了眼睛,但是當聞到他淩冽的薄荷氣息時卻驟然清醒,偏開了腦袋,避開了他。
他嗓音有些啞,“虞思眠,都這樣了,我不碰你,你覺得可能嗎?”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之前都是帶著諷刺的“神使”或者比“神使”更諷刺的“神使大人。”
而這虞思眠卻帶著一份蠱惑。
虞思眠有一瞬間也想放縱自己,享受原始的快樂,可是她知道,不行。
她不是那種提得起放下事後起來抽根煙灑脫離開的人,她玩不起,她會把自己玩脫在這裡。
虞思眠抓緊了身上的毯子,“連祭,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連祭眉頭皺緊,想起她說的如果一個姑娘不願意,那就是“傷害”,而自己在城牆下偏偏答應過不傷害她。
可他不準備就這麼善罷甘休,“你要什麼,我跟你交換。”
他越這麼說虞思眠越是清醒,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喜歡,對他來說一場歡愉是一場交易。
她本是在溫泉中泡得通紅的臉變白了一些。
連祭見她臉色,輕嗤了一聲,收起了眼中的魅惑,語氣再次變得輕佻,“你還真是小氣。這樣,我們各退一步,你讓我親一下,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我沒什麼要求。”她語氣很輕,卻很堅定。
空氣很安靜,虞思眠幾乎可以聽見兩顆心跳聲,和空氣中交織的呼吸。
她沒有看連祭,她以為他會生氣。
可是連祭隻是站起身來,開始穿衣服。
虞思眠用毯子緊緊裹著自己,這才發現他扔在一邊的玉簡一直在亮,而連祭視若無睹。
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太過尷尬,虞思眠找不到其他話說,於是便道:“你不接嗎?”
連祭這才彎腰拿起玉簡。
一個幽涼的女聲從黑玉簡中傳出,冰冷中帶著怒意:“為什麼一直不接你父尊和我的玉簡?”
連祭大鬨妖界和蠻城的事,已經傳到了萬聖殿,魔尊魔後準備來興師問罪。
連祭淡淡道:“忙。”
對麵的魔後聲音冰冷毫無感情:“你一天追著天屍跑,能忙什麼?”
連祭了一眼旁邊的虞思眠:“交歡。”
虞思眠:!!!
對麵的魔後也被他這句話噎得說不出話。
過了半晌魔後才出聲:“我當初就不該……”說到這裡對麵的聲音頓了下,最後還是說出了口:“就不該認你。”
聽到這裡虞思眠不禁悄悄去看連祭的臉色,他依然冷漠,對這些話不以為然。
“連暮告到你父尊這裡來了,在他發怒之前趕緊到萬聖殿來,還有帶上那個讓你發瘋的女人……”
連祭不等對麵說完就把玉簡扔到了血池之中。
根本沒有要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