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早上, 被破壞的鐵軌才搶修完畢,脫軌的車廂也都重新複位掛好, 王督軍的專列轟隆隆地繼續向西京駛去。
行駛到最近的百寧縣車站停了一下,更換掉車上被土匪打漏的水箱後又再重新上路。
…………
幾小時後,王督軍乘坐汽車, 後麵跟著一卡車的衛士從百寧縣出發,直奔洛城。
邢副官長隻怕路上不安全, 和衛士班的葛班長溝通許久, 細細敲定接下來幾天每一班執勤站崗的人手才放心。
這一路的道路都不好, 坑坑窪窪, 汽車顛簸得厲害, 開了幾個小時之後車隊就停下來, 大家下車休息, 司機趁著這個功夫再檢查一下車況。
邢副官長是個天生的操心命,才下車挺了挺腰, 伸了伸胳膊腿,就忽然想起李小姐以前恐怕從沒坐汽車走過這麼遠的路, 這一路顛簸得十分辛苦,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消。
便去找李小姐,想看看她情況如何。
這一找才發現, 他家那位讓人不省心的督軍大人竟然安排李小姐和那個年輕顧問鐘屹鐘先生同坐了一輛車。
鐘先生是顧代先生的弟子, 早年曾跟著老師四處曆練,見識廣博,顯然是很有一些外出旅行的經驗。
在百寧縣停留的短短時間裡就讓人去車站外的商鋪裡買了些點心飴糖, 甚至還用軍用水壺裝了一壺熱茶。
這時正殷勤地倒了半溫的茶水請李小姐喝茶吃飴糖。
邢副官長看到這個情景頓時有點急。
石韻在燕京遇到王督軍派自己年輕漂亮的副官去送戴娜小姐時就覺得他這人心真大,也不怕送出什麼問題來。
邢副官長這會兒有同樣的心思,也覺得督軍這是心太大了,從百寧縣到洛城這一路的距離可不近,汽車也得開兩三天,怎麼能讓這兩人坐一車呢!
眼看李小姐這裡有人照顧,用不著他操心,邢副官長就連忙去找王督軍,“督軍,您怎麼能讓李小姐和鐘先生坐一輛車?!”
王督軍也從車上下來直直腰,正站在路邊和孫參謀說話,周圍四散著幾個衛士。
聽見邢副官長說話就轉頭問道,“怎麼了?”
邢副官長著急,“唉!”一聲,壓低了嗓音,“您放心啊?”
王督軍看他一眼,“就這麼幾輛車,難道讓李小姐和你們這幫兔崽子擠一輛車我就能放心了?”
邢副官長頓時啞聲,竟然覺得也對啊。
李小姐不論是和副官們擠,還是和衛士們擠,仿佛都不大合適,這夥兵痞子們隻怕還沒有人家鐘先生斯文呢。
但話雖如此說,還是認為不能就此放任,提議道,“那就讓她跟您坐一輛車好了。”
王督軍板著臉,“本督軍這趟是辦正事,車上一起坐個女人像什麼樣子。”
邢副官長對此說法很不讚成,心想那您看上的女人半路被彆人勾搭走了難道就很像樣子?
那姓鐘的可挺會來事兒的,看那樣子哄女人很有一套,和李小姐才認識多久啊,這就已經茶水點心的殷勤上了。
隻好去看孫參謀。
孫參謀是和王督軍同車的,一來他的身份在軍中也不低,不用去和那些副官衛士們擠;二來這一路上時間頗多,還能和王督軍清清靜靜商量點正事。
剛才路上幾小時,該說的正事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這時聽出副官長的意思,就笑道,“我忽然想起還有幾句話要去問問鐘先生,等下出發的時候我和李小姐換換,讓她過來坐我這裡。督軍您湊合下,讓李小姐坐您車上,反正咱們這趟也不是去打仗,不用那麼講究。”
王督軍沒接這話,不過也沒反對,算是默許了。
於是等到再出發的時候,孫參謀就去找石韻換位置。
石韻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聽他說完就隨口應了一聲,“噢,好啊。”
說完便抬腳往王督軍那邊去了。
孫參謀看看她的背景,覺得有點奇怪,回頭問鐘屹,“李小姐這是怎麼了?”
鐘屹摸著下巴答道,“我也不知道,她這一路上一直木著臉一句話都沒說,我還以為她暈車,剛才讓她喝點水吃了東西,不過吃完還這樣,那就應該不是暈車的問題。”
石韻昨天硬把係統叫醒了一次,然而沒說兩句話,這家夥就又不吭聲了。
石韻也不敢太打擾它,怕它萬一是修複到了關鍵時刻。
忍到第二天早上才再次使用了喚醒關鍵詞【不去了】。
果然,在心裡默念完【你再不醒,我就不去了】之後,係統就再次嚶嚶轉醒。
石韻這回沒敢再亂廢話,直奔主題,問道,“你是徹底醒過來了,還是需要繼續休眠,如果要繼續,還要休眠多久?”
係統,“我現在累得要命,還需要繼續休息,下次醒來時間不定。”
石韻怒,“不行!必須給我個具體時間。”
係統,“——”
係統委屈指責,“人家都這麼虛弱了你還凶?果然之前那些保證我醒過來就一定對我好的話都是騙人的。”
石韻,“——”
果然之前自己說的話它都能聽見,就是不吭聲。
石韻雙手抱胸,“說吧,你是不是故意在裝暈,想逃避我和你算總賬?”
係統一噎,隨即明智地回避了這個問題,主動解釋道,“我要在這個世界做任何事都需要通過一個媒介,如果直接做會消耗大量能量,所以我真的很累,還需要休息。”
石韻嘴角抽抽,“所以這個媒介就是我?”
係統沒覺得自己這個詞用得有多奇怪,很坦然地答道,“對,讓我再睡一覺,你有什麼問題下午咱們再說。”
石韻覺得它這也太擬人化,一個係統累了竟然要睡覺!
耐著性子等到下午,也就是和鐘屹同坐上一輛車開往洛城的時候再次呼叫係統,“到點了,快醒醒!”
係統這回總算沒有嚶,而是終於精神了點,打個哈欠,“總算舒服點了。”
石韻在心裡對它鄭重說道,“既然你醒了,那我有兩個問題,請認真回答。”
係統的聲音也鄭重起來,“好,你說。”
石韻,“第一個問題,這個世界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係統,“我沒有騙你,我在這個世界缺失了信息需要補足,就是李芸舒祖父留下的那些珍本古籍的內容。隻是由於某些特殊原因,我無法通過正常方法保存那些珍本古籍的內容,咱們現在在做的就是尋找解決辦法。”
石韻問,“你確定找到了方相氏的綠鴞獸紋牌與翾濮鈴就能解決問題?”
係統遲疑一下就實話說道,“我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石韻很想扶額歎氣,但是因為身邊坐了個一直在觀察她並且想套話的鐘屹,所以隻能木著臉。
係統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吭聲就問道,“所以,你也覺得太困難,想要放棄了?”
石韻從它的語氣裡聽出了點小心翼翼的意味,無端有些心煩。
她確實是覺得這個任務的不確定因素太多,很難完成。
要是認真權衡的話,立刻放棄就是及時止損,應該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
她想她和係統前任宿主的最大區彆就在於: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係統雖然總表現得像個小騙子,但石韻潛意識裡卻認為它的本質還是傻白甜,是可以信任的。
沉吟許久之後,她給出了回答,“沒有,我不會放棄。”
係統驚喜,“真的?!”
石韻,“真的,我還等著完成所有任務後你替我完成我的心願呢。”
那是她心裡藏得最久,最深的一個願望,幾乎已經成了執念,如果能夠實現,她願意為之付出她所能付出的一切!
所以眼前的這些困難不算什麼。
係統在石韻腦子裡模擬了放煙花現場,五顏六色的絢爛煙花在腦海中瞬間綻放。
石韻頭暈,“彆鬨,還有第二個問題。”
係統收起煙花,聲音裡透出股輕鬆愉快勁兒,“恩恩,你問。”
石韻,“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覺得你一點也不像人工智能。”
係統立刻咳嗽起來,“咳咳咳,這是因為你對最先進的人工智能還不夠了解。”
石韻嚴肅,“請認真回答,如果你在這個問題上采取敷衍哄騙的態度,那我們還是沒法繼續合作下去,我之前的承諾就隻好作廢。”
係統頓時老實了,吭哧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好吧,我不是什麼人工智能,準確來說,我是另外一種形態的智慧生物。”
石韻一驚,“什麼?智慧生物!”
頓時毛骨悚然起來,“生物?難道你是寄生在我身上的?”
係統,“不是,不是,所以我不想說呢,解釋起來太麻煩了。我這樣跟你說吧,我是一段世界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