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衛國一直看不上他爸後來找的那個女人, 見麵隻肯叫她一聲黃護士。
彆說【媽】了,連【阿姨】這個稱呼他都覺得用在這個女人身上是過於尊敬。
對這女人帶來的拖油瓶,那自然就更加的看不上!
薛彩霞的臉太白, 眉毛太細, 小臉, 小鼻子, 小嘴,沒有一處大方的地方,就眼睛還大, 可惜目光瑟縮,總是會耷拉著眼皮往地下瞄,除了唯唯諾諾, 就是低眉順眼。
這個樣子總能讓人聯想起舊社會資本家家裡的女傭人, 或者地主家的小丫頭, 低三下四的, 身上沒有一點骨氣。
偏偏竟還和他算是一家人,真是看著就覺得丟臉。
所以他對薛彩霞一直沒有好臉色,隻不過平時對她不好也就是態度差點, 嘴上凶點, 真動了手的卻隻有昨天晚上那一次。
主要是因為這一次薛彩霞做的事情太過分——竟然敢去勾搭趙衛萍的對象, 還在暗地裡破壞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他妹妹趙衛萍正在處的這個對象是寧南軍區特戰軍指揮所政委冉剛的獨生子冉振華。
和他們家門當戶對不說, 冉政委現在還正被上麵看重, 恐怕很快就能繼續往上升。
所以他爸趙行勉上次給他打電話時還讓他在家多關照著點,如果趙衛萍和冉振華能順利結為革命伴侶, 對趙冉兩家都有極大好處。
而薛彩霞不年不節的,忽然這個時候跑回來探親,本就挺讓人奇怪, 他當時就覺得莫名其妙,沒想到竟包藏了這樣的禍心。
她是專門趕回來破壞趙衛萍和冉振華關係的!
昨天晚上妹妹趙衛萍跑來朝他一通哭訴,趙衛國恍然大悟之餘也是真動了氣。
薛彩霞懦弱無能就算了,頂多是有些礙眼,少搭理就好。但要是心裡還憋著壞,可就是個大/麻煩,弄不好真能在他們家惹出事來!
這年頭,哪怕是他爸這樣高的級彆呢,全家也得小心做人,可禁不住內部還有個時刻準備搞破壞的人。
趙衛國雖然一百個的看不上繼母黃憶雪,但也知道那女人老實本分,任勞任怨,還懂護理,跟在他爸身邊這些年,比勤務兵照顧得強了不知多少倍。
最主要的是模樣白淨娟秀,比周圍的中年女性都耐看。
所以就算她帶過來的拖油瓶乾了這麼件惡心事,他爸應該也不至於為此就把黃憶雪和她女兒一起打發走,所以需要一次管住,狠狠給薛彩霞一個教訓,讓她以後再不敢起壞心思。
他是個有些暴躁的直脾氣,一般能動手就不動嘴,加上實在瞧不起薛彩霞,更覺得沒有對著她浪費唾沫的必要,這才有了昨晚薛彩霞被狠扇了一巴掌那一幕。
不過薛彩霞也實在是不禁打,隻一巴掌就應聲倒地,瘦弱的身體側著趴在地板上,半天起不來,卻也不敢哭鬨,隻用手捂著臉抖抖索索地縮在那裡。
趙衛國覺得她那樣子分外礙眼,簡直要刺得他眼睛疼,所以居高臨下,再冷冷地警告幾句後轉身就走了。
不想她挨打的時候跟個窩囊廢受氣包一樣,吭都不敢吭一聲,今早卻忽然爆發,毫無預兆地鬨了起來。
趙衛國懷疑她是不是昨晚被打之後想不開,憋了一晚上終於憋出了瘋病,心裡不由閃過一絲懊惱。
他是很討厭薛彩霞沒錯,想要給她個教訓讓她長長記性也沒錯,但他不是舊社會的土匪特務,從沒想過要乾把人逼瘋這種狠辣又缺德的事情。
心裡懊惱,臉上卻照樣冷冷的,看一眼滿頭粥水湯汁,神情幾乎扭曲的妹妹,再把目光轉回到石韻臉上。
卻見她還在慢慢地活動著手腕,青腫著半張臉都能讓人從她臉上看出滿臉的淡定從容,仿佛當頭潑了趙衛萍一碗粥是件很小很平常的事情。
趙衛國還沒見過這麼鎮定的瘋子,不由又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測,迅速在心裡掂量了一下,最後決定先放她一馬。
不管薛彩霞是真發瘋,還是心裡怨恨想要鬨事,他總不能再過去扇兩巴掌。
她那臉現在已經青腫得很顯眼了,估計得養幾天才能好,要是再挨兩下,肯定得被打成個鼻青臉腫的豬頭,那就不是養幾天的事兒了。
薛彩霞總要出門,而且她的探親假也就那麼幾天,等日子到了就得回鄉下去種地。
他們趙家到底是革命乾部家庭,親妹和繼妹鬨矛盾,自己這個當哥的就去把繼妹打了個鼻青臉腫,讓人帶著滿臉傷回鄉下,這話好說不好聽的,雖然薛彩霞是咎由自取,但誰知道傳話的人會怎麼傳。
這附近住的都不是普通人,自家的麵子總要顧及。
趙衛國於是冷著臉緩緩地坐了回去,先對正拿了兩條毛巾在幫趙衛萍擦臉擦頭發的孫阿姨說道,“孫姨,你帶衛萍到水龍頭那兒去洗洗,這麼擦怎麼擦得乾淨。”
孫阿姨也覺得這樣擦不行,那米粥她熬得濃稠得跟漿糊一樣,現在湯汁都滲進趙衛萍的頭發和衣服裡了,再過會兒必然要起到漿糊的效果,把頭發和衣服都給她糊成一個硬殼,必須用水洗才行。
不過去水龍頭洗肯定也不合適,現在已經十月天氣,直接衝涼水得衝出病來。
於是便道,“我去燒鍋熱水,衛萍得洗頭換衣服,身上也得擦擦。”
把毛巾交給趙衛萍,讓她自己擦,手在圍裙上抹了抹,遲疑著看了眼石韻,嘴唇蠕動,最後還是忍住沒說話,悄悄往廚房去了。
這姑娘平時在家唯唯諾諾,被趙衛國和趙衛萍呼來喝去都不敢吭聲的時候,她跟著使喚一下也就使喚了,現在看這樣子像是終於忍不下去,要爆發了,那她就趕緊老實點吧。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這大活人真被逼急還不一定能乾出些什麼來。
薛彩霞現在雖然既沒哭也沒鬨,但那樣子看著就叫人背後冒寒氣。
孫阿姨有十餘年輾轉各個領導家做保姆的經驗,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平常跟著渾水摸魚,沾點小光可以,卻不能真摻和到人家的家務事裡去。
她這邊審時度勢,很機智地準備低調做人了,那邊被潑了一腦袋粥的趙衛萍卻卻還沒有這份隨機應變的生活智慧。
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後趙衛萍就氣得胸口都要炸開來了。
一把扔開毛巾,猛得站起身來,伸手狠狠指著石韻,氣得手指直抖,尖利的嗓音直衝入其餘兩人的耳中,“你,你,你——你個瘋子!潑婦!我,我——”
她其實不怎麼會罵人,以前在薛彩霞麵前都是靠高人一等的氣勢取勝,這會兒氣得快要暈倒,腦子更加轉不動,你你,我我的半天,也沒罵出什麼有殺傷力的話來。
急得伸手去飯桌上亂摸,想要也找個東西潑回去。
卻被趙衛國伸手按住,“行了,彆鬨,不就是點粥嗎,洗洗乾淨就沒事了。”
又衝石韻一揚下巴,沉聲道,“你還在這兒杵著乾什麼,還不回你房間去,以後沒事少出來。”
趙衛萍氣得尖叫,“憑什麼!”手指頭差點要戳到石韻鼻子上,“她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