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宗半年前正好新招入了一批外峰弟子, 顯聖堂專門給這批弟子開了課。
課程每隔三日一次,石韻去聽了兩節,發現師傅們講授的內容都很實用, 不光是教修煉的法門, 還會講一些修真界的基礎知識和常識, 比如當今天下的各大宗門介紹,修真者會用到的各種丹藥的概述,靈獸的危險等級,法寶兵器的鑒定等等,她現在的這個水平, 跟著聽剛剛好。
於是下定決心, 她要一堂不落地把這期培訓班的課全跟下來。
轉眼又過了三天, 石韻早上照例神清氣爽地起床,穿衣梳洗,收拾收拾, 宛月就掐著點送來了一盞溫熱的蜜水和一小碟點心。
往桌上一放,催促道,“快吃, 吃完了咱們就去顯聖堂聽課。”
在石韻享用點心蜜水的功夫, 又熟門熟路地去收拾了一包她上課要帶的東西。
等宛月把幾根炭條,一摞宣紙, 一小瓶清水, 一包蜜餞,一包飴糖,一個圓形繡花的錦緞坐墊,一件備用披風,甚至還有一把竹骨油紙的水墨小傘都裝進一個布包, 背在身上之後,石韻正好吃完點心,擦乾淨嘴,把帕子往桌上一扔,“走吧。”
當先朝門外走去,因為精神太好,所以走得挺胸抬頭,神采奕奕。
宛月看著她扔在桌上的帕子嘴角直抽——就不能放整齊點,這些現在可都歸她收拾。
眼看石韻的身影一晃就到了門外,忙背著布包緊跟其後走了出去。
係統對此歎為觀止,“你太厲害了!這才幾天啊,宛月都快從夏千羽的侍女變成你的侍女了,還是那種特彆得力能乾,過年得給她發雙份紅包的好侍女。”
石韻謙虛微笑,“主要是宛月這個人的可塑性比較強。”她隻在其中起了一點小小的引導作用。
宛月很會審時度勢,權衡利弊,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事情在她身上絕不會發生。一般來說,隻要能給出三鬥米,她就會酌情折腰了。
……
顯聖堂因為是專供外峰弟子聽課的地方,所以離她們所住的主峰較遠,在外十二峰的映雪峰上。
石韻第一次過去的時候,因為走得太慢,差點遲到。回來的時候更是累得坐在半路的山石上歇了好半天。
隻不過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一個樣的變化著,每睡一覺起來,就能感到體質好像又變強了一點。
第二次去上課時就已經能跟上宛月的速度。
今天再走,她腳步輕盈得像用了輕身術,沒幾步就走到了宛月的前頭。
宛月在後麵緊追慢趕,氣得直叫,“等等我,你彆走那麼快啊,這要是被公子身邊的人看見了,你還怎麼繼續裝病!”
石韻正在享受腳下生風的快/感,充耳不聞,越走越快。
小半個時辰後,兩人就一前一後到了映雪峰上。
時值深秋,映雪峰上層林儘染,秋色宜人,石韻步履輕快地走在前麵,一邊走一邊還很有閒情逸致地仰頭四顧,欣賞著沿途美景。
宛月在後麵追得氣喘籲籲,眼看到了顯聖堂,她沒有外峰弟子玉牌,再不跟上就進不去了,咬牙快跑幾步,追到了石韻身邊,正好和她一起踏入顯聖堂前一道牌坊似的大門。
這道大門的功效有點像石韻原來世界的閘機口,刷卡才能進去。
這裡就改為【刷】玉牌,牌坊大門能自動感應,放有玉牌的人進出,好在不是很嚴格,兩個人共用一塊玉牌也可以——隻要這兩個人挨得足夠近就行。
進了顯聖堂後,宛月就不敢再嘮叨埋怨,老實跟著石韻,找了個靠中間的位置坐下來。
再從布包中掏出紙筆,水瓶一一擺放在她麵前。
剛放好,就又有幾個說說笑笑的少男少女走了進來,幾人都穿著外峰弟子的服飾,個個神采風揚,意氣風發。
其中一個濃眉大眼,長相十分精神的少年一邊和同伴隨口說笑,一邊四處張望,看到石韻和宛月坐在講堂正中的位置就眼睛一亮,徑直朝她們走過來。
他的幾個同伴則都收起笑容,在後麵看他,有的微蹙眉頭,有的眼含戲謔。
“這個還給你,多謝了。”
濃眉少年說著將幾張紙放到石韻麵前的桌子上,紙上畫有粗略的經絡走勢圖,旁邊還有些用炭條筆寫的簡潔注釋。
正是石韻上堂課記的課堂筆記。
其實這裡不興聽課記筆記,她主要是習慣使然,聽課的時候手底下要是不跟著寫點什麼就會覺得自己沒認真上課。
那濃眉少年上堂課正好坐在石韻側後方,看見她從頭記到尾,課後就上前來借走了其中的幾頁,也不知是真的要看還是在找理由搭訕。
石韻無所謂,濃眉少年想借就借。
她記這東西隻是個習慣性行為,回去不會看,就算她想要勤學苦練,回去還要複習,那係統肯定能提供出一份比她這筆記詳細無數倍的資料。
所以隨手就給了濃眉少年,這時見他來還,就又隨手收了起來,“小事,不用謝。”
濃眉少年還了東西還不肯走,含笑問道,“上次你們走得太快,還沒有請教兩位怎麼稱呼,不知是師姐還是師妹?”
石韻看他一眼,這些新入門的外峰弟子大多十五六歲,肯定比沈飛瓊和宛月的年紀都小。
石韻懶得詳細比較相差幾歲,直接就當了師姐,自我介紹道,“沈飛瓊,師姐。”又衝宛月一仰下巴,“她叫謝宛月,也是師姐。”
濃眉少年立刻一笑,“知道了,原來是沈師姐和謝師姐。”自我介紹道,“我是金吾峰的孫矩。”
身後有同伴不耐煩了,叫了他一聲,孫矩便再衝石韻笑笑,又回去了他們那裡。
幾個少年意氣風發到有些張揚,孫矩回去後便有他們不怎麼掩飾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傳過來。
一個公鴨嗓調侃道,“孫師兄,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另一個少女聲音,語帶輕蔑道,“孫師兄真是的,這兩人和咱們也不是同路人,虧你還能拉得下臉來叫師姐,我可不認這樣的師姐。”
……
一個輕佻的聲音接口道,“那穿桃紅衫子的女子生得當真不錯,稱得上花容月貌,這般美人,叫聲師姐也無妨。”
……
……
最後一個少年聲音低沉穩重,聽著總算正常了些,可惜說出的話也不怎麼中聽,“那兩個不知是誰家的侍從,運氣好,得了玉牌賞賜,來這裡蹭課聽,孫師弟還是莫要隨意招惹為好。”
修真門派內部也存在鄙視鏈,天才弟子看不起普通弟子,內峰弟子看不起外峰弟子,而外峰弟子則是看不起她們這些連弟子都不算的侍從們。
石韻懶得理這些無聊想法,隻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和宛月款式相同,隻是外罩了一襲桃紅輕紗的衣服,對係統道,“那個細眉細眼的小子說我花容月貌。”
她自從當過顧思瑛後,就對自己的容貌沒什麼概念了,剛醒的時候也認真照過鏡子,知道沈飛瓊五官標致,長得挺美,但因為還是沒能美過顧思瑛,所以她就吃不準這屬於大美人級彆還是小美人級彆。
係統很耿直地給予了肯定評價,“對啊,就是花容月貌。不然沈飛瓊都已經沒了靈台,夏千羽還留著她乾什麼。”
不就是為著她的花容月貌嗎。
隻是沒了靈台,沈飛瓊再過上十來年就會開始容顏衰老,估計到時候就算夏千羽不開口,她自己也會主動請辭,黯然離去。
宛月在一旁板著臉,心裡鬱悶,但又不想在顯聖堂中和宗門弟子起衝突,便又開始衝著石韻酸溜溜,“你就不能收斂點,彆總招惹些狂蜂浪蝶往身邊湊!”
她這幾天一直在做石韻的跟班,氣勢上自然而然的就要比從前弱上幾分,說了這話後自覺不太好聽,又描補道,“能來顯聖堂旁聽是難得的機會,要是惹了麻煩影響到聽課未免得不償失。”
石韻已經確定沈飛瓊屬於大美人級彆了,於是有點自戀地摸摸自己的臉,歎息道,“唉,有什麼辦法呢,誰讓我長得這麼漂亮,這叫天生麗質難自棄,我總不能把臉遮起來。”
氣得宛月僵硬轉頭,再不肯搭理她了。
隨後又有其他外峰弟子陸續進來,一刻鐘之後,講堂裡便被坐滿,授課師傅最後一個緩步而入。
來授課的是個穿藍衫的中年男子,獅鼻闊口國字臉,目光炯炯地朝講堂內掃視一圈,所有人都覺得他和自己的目光對了一下。
講堂內瞬間安靜,隨之響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誒!”
“天啊!”
“是重劍峰閆真人!”
“咱們有福了,竟然能有幸得閆真人教誨!”
…………
連宛月都忘了自己正在生氣,驚喜得輕輕“呀”了一聲,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身,坐得更端正了些。
石韻問她,“這閆真人很厲害?”
她隻知道修真者在修出靈台前要經曆三個小境界,分彆是:引氣,鍛氣,聚氣。
聚氣成形,修出靈台之後又有七個大境界,分彆是:靈珠,靈璧,靈舍,靈域,圓融,飛天,登仙。
每一個大境界都是一道分水嶺,跨越起來千難萬難,突破靈域境的人在這片大陸上就算是宗師級彆,可以被尊稱為真人。
閆真人既然能被稱為真人,那就是靈域境的高手,隻不過翠屏宗畢竟是當世三大宗門之一,靈域境的高手並不少,為什麼大家會對這位閆真人如此推崇?
宛月用很崇敬的口吻答道,“當然,閆真人是重劍峰峰主的親傳弟子之一,一手以氣禦劍的本事出神入化,去年宗門論道,他的劍法排名第十,端的厲害。”
石韻覺得以前的沈飛瓊應該是一個真正的戀愛腦,心思全都用在了夏千羽身上,以至於她現在在腦子裡搜索不出多少關於門派的有用信息。
隻好不恥下問,“第十名很厲害嗎?”
宛月一臉受不了的表情,“連這個都不知道,你怎麼還能一天到晚冷著臉誰都不搭理。”
石韻用與她那花容月貌十分不相符的蠻橫態度答道,“我樂意,你趕緊說。”
宛月撇撇嘴,隻好解釋道,“前三名都是久負盛名,現在已經很少出來露麵的太上長老,宗主方能排第四,重劍峰峰主,也就是閆真人的師尊排在第五,第六到第九也都是幾位主峰峰主,咱們公子那般出類拔萃的人物,排名都要在二十開外了,你說這第十名厲害不厲害?”
石韻一聽,那確實是挺厲害了,來給他們這些入門不久的外峰弟子授課簡直是大材小用。
果然就聽閆真人說道,今日本該是重劍峰另一位常年在顯聖堂教授武技的弟子來講課,隻是此人忽然有事,就拜托了他的師弟代為上課,那師弟自覺口才不佳,怕講不好,臨時又求了師叔幫忙,結果這位師叔在來顯聖堂的路上因為一件什麼事被宗主召喚,急著過去回話,就順手揪住了正好路過的他,拜托他來代授一課,而他確實有空,且身邊再抓不到其他人代勞,所以便來了。
坐在下麵的眾弟子聽得直呼僥幸,都在心裡暗道這是一種怎樣的運氣啊,才讓他們今天有幸能得一回閆真人的指點!
這課一定要好好聽,認真聽,閆真人講的每一個字都不能落下。
然而閆真人沒打算正經講課,而是大手一揮,命令道,“都給我去外麵演武坪上練劍。提高武技靠的是實戰,多打幾架武技自然就提升了。坐在這裡光靠講的能有什麼用,便算講出朵花來,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顯聖堂旁邊就是一大片演武場地。
閆真人讓眾弟子各自找對手,兩兩對戰,他好先看一下大家的水平如何。
於是百十個外峰弟子分成了五十幾組,在演武坪上熱熱鬨鬨地打了起來。
能入翠屏宗的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哪怕隻是外峰弟子,也都頗有些實力,大家為了吸引閆真人的注意,都刻意表現,一時間演武坪上劍光閃爍,呼喝聲此起彼伏。
在這樣熱鬨激烈的場地之中,石韻和宛月兩個站著不動,垂手而立的人就格外醒目。
閆真人的目光在場地中轉了一圈,先是有些不以為然地搖頭,認為這屆新收入的外門弟子都不行,使出來的全是些花拳繡腿,然後就看見兩個公然【偷懶】的。
兩個偷懶的女弟子都身姿窈窕,穿著柔曼的紗裙,看打扮就知道不是正經弟子,不知是哪一峰的侍女過來跟著聽課。
要是彆的師傅,對這兩人肯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不是正經弟子,且她們身後的主子不知是誰,管教得嚴了,搞不好會得罪人。
閆真人卻是眼裡不揉沙子的,立刻喝令眾人停下,然後抬手一指石韻和宛月,不悅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讓你們過招呢,傻站在那裡做什麼?”
大家的目光隨著他的手指一起轉向了石韻和宛月。
和孫矩一組對練的正是那個細眉細眼的少年,看清被閆真人點名的兩人,不由“嘖”了一聲,悄聲道,“孫師兄,你的美人師姐要被教訓了。”
孫矩濃眉皺起,臉露擔心之色。
那位沈師姐生得螓首蛾眉,美目顧盼,正是他心目中美女形象的典範,剛一見麵就身心為之傾倒,一直心向往之,總想去她跟前獻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