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韻不知道宗主在哪個方向, 隻好衝著房頂答話,一臉凝重,口齒清晰地答道, “宗主明鑒,有關千羽真人的事情, 弟子已和貴華真人說清楚了, 弟子真沒把千羽真人怎麼樣, 保證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倒是夏千羽對她亮了兩次雪亮的小劍芒, 第一次幸虧她跑得快,躲過了;第二次可是差點刺傷她,還打掉了一朵她十分喜歡的珠花。
渡湘仙君那邊好似是被石韻這理直氣壯的答話噎了一下,頓了頓後才怒道, “胡說, 你給本尊立刻過來!”
石韻表麵無畏從容,心裡其實在暗暗叫苦,她帶著數千外峰弟子在宗門中鬨事的時候,渡湘仙君還能不動聲色, 現在竟然都怒氣衝衝了, 可見此事的嚴重性。
宛月也很驚恐,做口型詢問,“飛瓊姐姐,怎麼辦?”
石韻望天, 心說還能怎麼辦,她這會兒也沒本事把千羽真人受騙這一段經曆憑空抹去, 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機應變了。
夏千羽現在大概是處於一個慪得要死,所以情緒低迷狂躁的階段。要是放在俗世這種狀態叫茶飯不思, 暴躁易怒,做事容易出錯;放在修真界就是心境不穩,影響到了修煉,容易受內傷,讓對他十分寵愛的師父渡湘仙君看著很是心痛,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拍拍宛月,故意提高聲音說道,“彆怕,咱們宗主最是公正賢明,定然能夠秉公處理,不會做對我們這些小弟子不公之事,我去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宛月眨眨眼,忙跟著道,“不錯,不錯,宗主向來寬宏慈和,受眾弟子愛戴,處事一定公允,飛瓊姐姐你隻管放心去。”
話音剛落,就有宗主派出的兩個下屬趕到,請石韻隨他們去主峰一趟。
石韻百忙中還不忘把宛月給她送來當夜宵的蜜豆小圓子端起來,三口兩口吃下去,然後才跟著兩人出了門。
那兩個主峰來的藍衣侍者看得眼角直抽,這得是愛吃到什麼程度才能在宗主發怒,等著她去問話的時候還不忘把眼前的吃的都吃完才走。
係統也著急得直歎氣,“哎,這個時候就彆再顧著吃了。”
石韻卻道,“不行,要是稍微有點事就把宛月特意給我準備的夜宵忘在腦後會打擊她以後做夜宵的積極性。”
係統,——行吧,有你這樣的重視,宛月肯定會長期保持做夜宵的積極性。
兩個藍衫侍者規矩嚴謹,雖然眼角抽搐了半天,但也沒多說什麼,駕起一個小船樣子的飛行法器,將石韻帶去了主峰。
這一回石韻被帶到了宗主所在的正殿。
上次來的時候是白天,主峰正殿敞闊奢美,仙氣縹緲,這一次是晚間,一輪明月映照下的正殿玉樓金闕,飛簷獸脊,美輪美奐的好似仙境一般。
隻是等在正殿中的渡湘仙君臉色實在不怎麼美,看到石韻去了就一眼瞪過來,沉聲道,“沈飛瓊,你好大膽子!”
宗主震怒,飛天境的威壓逸散出少許,那兩個帶石韻過來的藍衫侍者被震得後退幾步,臉色瞬間煞白,不等宗主吩咐就很自覺地急匆匆退了下去。
石韻也被震得胸口氣血翻騰,頗想跟著那兩人一起出去躲躲,可惜不行,隻能努力調息,先站站穩,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勸道,“宗主息怒啊,有話慢慢說。”
又硬撐著抬起頭四處看了看,想要在殿內找尋貴華真人的身影,可惜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不由大為失望。
貴華真人為人十分正派,就算因為親疏有彆,在沈飛瓊和夏千羽之間,貴華真人肯定要偏向師弟夏千羽,但也不會為此就罔顧事實,顛倒黑白,至少能幫她說兩句公道話。
宗主渡湘仙君看石韻這個時候還敢東張西望,且在他的威壓之下站得穩穩的,一步都沒退,不由微微挑眉,再一仔細探查,發現她的修為竟是比去東郡之前又進步了一大截,心中詫異——這修煉速度也太快了些。
石韻被渡湘仙君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目光看得頭皮發麻,輕聲道,“宗—宗主?”
渡湘仙君,“上次你在宗門中鼓動弟子肆意鬨事,本尊已經網開一麵,不曾追究,你怎地如此冥頑不靈,越發膽大妄為,連本尊的愛徒都敢禍害!”
石韻想說你這時間線算的不對,我禍害你那愛徒是在帶著眾外峰弟子鬨事之前就開始了的。
隨後又在心裡呸呸兩聲,她才沒禍害人,她那不過是給自己討回公道。
試探著問道,“貴華真人可曾向您說了那些事情的前因後果?弟子做那些事都是有原因的,問心無愧,絕不曾禍害過誰。”
渡湘仙君看她一眼,“貴華和本尊說過了,那又怎樣?”
石韻,——
那又怎樣?!
這回終於輪到石韻被宗主噎得說不出話來,張張嘴,想問“那又怎樣”是個什麼意思?你們這難道是準備不講道理了?
隨即想到修/真/界強者為尊,不講道理很正常,況且渡湘仙君是宗主,宗主要管教她這小弟子本就合理合法,她這樣的幼稚問題,問出來了也是白問,隻得鬱悶把嘴閉上。
渡湘仙君難得能從沈飛瓊這刺頭弟子臉上看到鬱悶憋屈的表情,心裡的火氣總算消下去幾分。
“傷了本尊的弟子,此事你須得有個交代才行,說吧,你準備怎麼交代。”
石韻弱弱辯解道,“我沒傷千羽真人——”
渡湘仙君道,“他自東郡歸來便心浮氣躁,氣血不順,導致修煉受阻,今日更是真氣逆行,傷到了經脈。這難道不是因為你?”
石韻有點心虛,她原以為夏千羽最多氣一段時間就算了,沒想到鬨得這麼嚴重,忍不住問道,“千羽真人明明已經有了靈域境的修為,怎麼會如此經不住事?”
渡湘仙君臉一沉,“你還敢說!”
石韻頂著宗主的威壓大膽道,“咱們修煉之人,不但要修功法,更要修心境,弟子想著千羽真人都已經有了靈域境的修為,心境怎麼說也經過幾次曆練,非常人可比,我與他的這點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細論起來,他也沒吃什麼大虧,不過丟了點顏麵,生點小氣,對我喊打喊殺一陣就算了,怎麼會影響如此之大,這不應該啊。”
說完之後卻發現渡湘仙君臉露詫異之色。
渡湘仙君問她,“你這麼想?”
石韻點頭,“是啊,雖然千羽真人被我騙了肯定要生氣,但他可是拿走了我一個靈台,若是可以標價的話,靈台在這世上隻怕要算是無價之寶,說實話,要不是去東郡的時候司家的人橫插一腳,讓千羽真人陰差陽錯地幫我從他們手中脫身,我不得不承了他這份援救之情,我肯定不能和他兩清,還得繼續……咳咳……”
說到後麵忽然發現渡湘仙君在瞪她,忙咳嗽一聲住了口。
渡湘仙君看她老實閉嘴,便也收起了臉上的不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發現你這小弟子總會講些歪理,不過嘛——”
石韻很期待地眨巴眨巴眼睛,覺得他接下來應該會說“不過也有些道理”。
誰知渡湘仙君口風一轉,“——話不能這麼說,千羽他當初強逼著你送出靈台了嗎?”
石韻不情不願地答道,“那倒沒有,不過我那時誤以為是他靈台受損,我那靈台是給他的,誰知他轉頭就給了他的袁小師妹。”
渡湘仙君又問道,“你當初給出靈台的時候有事先要求這靈台他不能轉贈他人嗎?”
石韻,“也沒有——”
問題是這誰想得到啊!
靈台受損表示修煉之路斷絕,絕望的時候有了希望,誰也不會把這希望輕易送出去。
渡湘仙君道,“這就是了,此事他既沒有強迫於你,也沒有違背承諾,你這官司即便是告到律令樓請紫衣真君親自來判,也會判你沒理。”
石韻鬱悶,所以這就是簽合同時粗心大意,沒寫清楚保護自己權益的條款,白受損失。
看宗主這會兒好似是比她剛進來時的氣息和緩了不少,不像是會立刻發落了自己的樣子,而是願意和她講講道理了,便據理力爭道,“那按照宗主這個說法,我也沒有強迫千羽真人,更沒有承諾過他什麼,自然也不須對他有什麼交代。”
渡湘仙君,“我徒兒受傷了,且心境不穩,這個心結若不解開必然影響他日後的修煉,此事因你而起,解決之法自然也要著落在你身上。”
石韻覺得這不公平,“我剛被取走靈台,一腔深情成了笑話那會兒也身心受創,心如死灰,在床上孤苦淒慘地躺了好些天,差點沒命,也沒人來管我,都是自己扛過來的。我都可以,千羽真人肯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