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靈團兒不當野貓許久,在縵莊嬌生慣養,逛了一遭就累了,在地板上癱成個皮毛一體的純白墊子。
沈若臻抱起貓,鑽進書房,他打給亦思的助理,將這周的工作日程調整了一下。然後分彆打給幾個部門的主管,分派項目任務。
稍喘了口氣,他聯係了周恪森,通話中措辭謹慎,沒提楚家發生的事,隻說身體不太舒服,囑托對方費心照看著公司。
安排好內部的事項,沈若臻又給甲方客戶親自發了郵件,雖然休息在家,但他一上午根本沒閒著。
午後忙完,靈團兒在懷裡睡大覺,沈若臻挑了一本書,讀不進多少字,便不難為自己了,擱一邊拿起了手機。
微信提示音響了,楚識繪不知糾結多久,最終發來孤零零一個稱呼:哥。
轉瞬,係統提示對方撤回了消息。
沈若臻當作沒看到,他滑動屏幕往上翻,倒著瀏覽和楚識繪的聊天記錄。
楚識繪喜歡發表情包,沈若臻默默保存了十幾張,他從沒用過,怕給人發錯了鬨笑話。
翻到最早的時候,他剛學會打字,回複很慢,楚識繪不耐煩,也不叫他“哥”,高冷得像個企業老總。
沈若臻看完了,返回聊天列表找到楚太太,備注是“媽”,記錄中大部分是語音。
他猶豫地戳了下最近一條,楚太太溫柔的聲音在房中響起:“小琛,你出門早,走的時候穿沒穿大衣,今天要下雨的。”
楚太太的語音內容都差不多,叫他添衣加餐,叫他彆久坐,要休息,有應酬時叮囑他少飲酒,出差的時候要他拍照片。
逛街見到好看的衣服,楚太太會挑選給他,還沒上身,先發語音說他穿上一定很英俊。
交際場上攀比兒女,楚太太好得意,說風水輪流轉,她終於能顯擺兒子能乾了。
關切的,歡喜的,抱怨的,楚太太的每一句話開頭,無一例外都是“小琛”。
沈若臻摁滅手機,藏進沙發靠墊下,他的呼吸變沉,擾了靈團兒的美夢,睜開碧綠清澈的貓眼瞧他。
人和貓對視良久,靈團兒從懷裡躥向彆處,沈若臻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他竟沒聽見開門,項明章人都站在了書房門外。
沈若臻起身迎接:“下班了。”
項明章說:“第一次有人在家等我,不太習慣。”
沈若臻拎過包,沉甸甸的,顯然帶了資料回家,他要求道:“項總,給我派點活兒乾吧。”
項明章轉身去換衣服,說:“都給你吧。”
“你還真不客氣。”沈若臻跟著項明章拐進衣帽間,一邊抽出包裡的資料,“都給我,你做什麼——”
第一份資料是關於戶口戶籍製度,沈若臻吞了尾音,一目十行往後翻,有明確規章,有手續流程,綜合了一個“人”在社會上應有的證明。
項明章解下領帶,攥著兩頭將沈若臻一環,勒在腰後拽近了,說:“我們一起看,得給沈行長落個戶口。”
沈若臻希冀道:“怎麼做?”
項明章已經看過一遍,之後還要再詳細谘詢,說:“無戶口人員的情況有很多種,比如沒有父母,沒有機構內的出生證明,如果有收養人,可以隨收養人的戶口登記。”
沈若臻似懂非懂,又剛離開楚家,確有一點像隻等待落腳的孤鴻:“那有人願意收養我嗎?”
含金湯匙長大的少爺,在風波中砥礪數年的行長,沈若臻鮮少露出這般惴惴不定的樣子。
項明章瞧著他,說:“我媽願意,其實我還想聯係一下姚老太太,如果她同意,也許你能落戶在寧波。”
沈若臻道:“我……都可以。”
項明章逗他:“要是我媽收養你,你應該改口管我叫哥哥。”
沈若臻縱眉:“你不是正經的大哥,我不要。”
領帶在手腕多纏一圈,項明章直接攬住沈若臻的後腰:“我要是不正經,就放任你做黑戶,天天把你關在家裡等我下班。”
沈若臻戳穿他:“你更喜歡我和你一起下班。”
在公寓待了兩天,沈若臻沒出門,心緒平複下來不算煎熬,不過偶爾想起楚家的時光,會怔然片晌。
到底是凡夫俗子,他那天漏掉一件事,沒交代在遠思墓園給楚識琛置了墓,雖然是無字碑、空心穴,但理應告知楚家。
拖延一晚,第三日的早晨,沈若臻決定打給楚太太。
他還沒按下撥號鍵,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楚家的座機號碼。
是唐姨或秀姐麼,他忘了東西沒拿?還是楚識繪,緩過勁兒了,打來罵他這個騙子?
沈若臻推測了一遭,不敢幻想是楚太太,他按下接聽鍵,聲量很輕:“喂?”
偏偏就是楚太太打來,說:“是我。”
沈若臻屏息,暗自判斷楚太太的語氣,揣摩對方的心情,思慮萬千不能問一字,連怎樣稱呼都令他不知所措。
他隻能靜候,楚太太問:“方不方便見個麵?”
大抵是有了判決,沈若臻想到一個地方,回答:“好,我定地址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