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兩日,便聽說在蹴鞠場騙了榮王孫子那夥人的騙子找著了。
人已經死了。
好巧不巧的,偏就死在蔡家的一個管事手裡。乍一看就像是被蔡家滅了口一樣。這個蔡家不是彆家,就是蔡柏家。蔡柏則是那個被喝醉酒的公主外孫誤認為表妹的倒黴蛋,公主外孫當時抱著蔡柏哭得好不傷心,把彆人都樂壞了。
難不成這個騙子是蔡家安排的?邏輯上是通的,蔡家是世家李家的姻親,而李家剛被宗室搞過,他們家中早年姐妹相爭的醜事都被宗室翻出來了,弄得顏麵儘失。蔡家為了李家報複宗室,很說得過去。若是宗室裡的那些小輩無理毆打了太學子,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他們爹娘肯定會被皇上罰跪皇陵去的!
然而蔡家的管事卻一直喊冤。他們家有位爺,算起來應該是蔡柏的二伯,平生沒彆個愛好,就喜歡花花草草。這是風雅事,蔡家二伯培育出來盆栽在京中有市無價。有些花開在深山老林,蔡家二伯是不可能往深山老林鑽的,時不時會從花農手中收購一些。這位“殺”了人的管事便負責幫主家搜羅花花草草。
不久前,管事聽說某人手中有一盆極品蘭花,是從深山裡挖來的,管事樂顛顛就去了,問那人賣不賣。那人說賣。錢貨兩訖後,管事把蘭花抱回了家。
蔡家二伯那幾天訪友去了,兩天後回來,發現這盆花是造假的!根本不是什麼極品蘭花!管事的眼力不如他,被人騙了。光造假也就算了,盆土裡還藏著很多細小的蟲卵,一兩日就能孵化為成蟲的那種,等到蔡家二伯回來,那些蟲都已經孵化出來了,還汙染了同一個花圃裡的其他花。蔡家二伯氣得要死。
管事辦事不利,雖然主家寬厚,沒有過多責罰他,但他心裡哪裡憋得住這口氣!等他在街上再次遇到騙子時,如何能忍?帶著家丁就衝上去了!也不知道怎麼的,管事自辯說根本不曾把那人往死裡打,才剛抓住此人,他就死了。
至於這人是不是在不久前於蹴鞠場騙過宗室裡的一幫小子?
管事堅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宗室那邊得了消息,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幫蔡家把鍋扣死了,非說所有事情就是蔡家安排的,這管事就是在殺人滅口。誰叫此前宗室和世家互咬,宗室吃了更多的虧呢?宗室對世家的仇恨積累得那麼深,哪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好在皇上是看重證據的。
或者說,皇上雖然想把世家徹底搞下去,哪怕用些陰謀手段也無所謂,但前提得是這個“陰謀手段”不會被任何人看破。管事殺人一案,就明麵上的證據來說,說是蔡家滅口,並不能完全取信於人。真判了蔡家的罪,有失英明啊!
再有,那騙子的幕後之人隻怕就是那些陰溝裡的老鼠,比起世家,皇上覺得陰溝裡的老鼠更不能忍。皇上固然利用了世家去整頓宗室,但一切還在他的控製之中。在這一張棋盤上,執棋者隻能是皇上,而不是那些陰溝裡的老鼠。
不久後,徐春生那邊的驗屍報告也出來了,上呈到了皇上麵前。按照她的說法,死者雖然看著像是被毆打致死的,身上有很多毆打傷,但那些傷口都不致命,而且那些傷裡頭還有一些是舊傷。他真正的死因其實是中毒。隻不過這種毒不像□□那樣會在嘴唇和指甲上表現出來,體表上看不出死者是中毒的。
人根本就不是死在蔡家管事手裡的啊!
這份驗屍報告是不好出現在人前的,就是給皇上等人做一個參考而已。皇上命人把驗屍報告收了,放在密匣裡。若是有幸能傳到後世,過個幾十年幾百年,也許後人便能接受這種破案手段了呢?到那時,徐春生的名字也會傳開。
皇上心裡有數,沒判蔡家的罪,更沒提蔡家背後的李家。宗室那邊覺得非常生氣。他們自認為已經抓住了世家的馬腳,隻是缺乏了一點點關鍵性的證據而已,但已有的證據不是證明蔡家參與其中了嗎?就不能先把蔡家抓起來拷打審問嗎?皇上卻把此事放過去了……他們不好怪皇上,隻覺得世家實在可惡。
宗室決不能認輸!
到了這時候,世家那邊早就覺出來——他們被利用了。但他們有口難言。
他們猜到幕後的人大約是皇上,卻不敢把這個真相揭露出來。因為一旦揭露了,世家就必須做出解釋,為何那些原本由世家扶持的人會站出來揭發宗室?是因為這些人現在已經轉投皇上了。那又為什麼這些人都轉投了皇上?世家總不能自己暴露說,因為我們對沈丞相動手了,妄圖以科舉舞弊的名義把沈丞相拉下來,可惜這個事情陰差陽錯地提早暴露,才導致這些人轉投了皇上。
世家敢暴露這一點,他們在清流中的積累就徹底完蛋啦!
因為清流最看重的便是科舉的公平性。
世家隻能忍下這些,默默扛起皇上遞過來的鍋。但宗室那邊的仇恨不能不化解,所以近來世家一直想辦法和宗室對話。而在宗室看來,這場戰爭明明是你們先開始的,而且你們贏了大部分,現在又說要休戰?嗬,咽不下這口氣!
告發蔡家失利,導致宗室心中那種憤懣的情緒直接升到了頂點。
而屬於宗室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一日,宗室裡的中青一輩,就是榮王世子等人,約著去京外的莊子上跑馬。忘了是誰提議的了,反正就是在某次宴席上,忽然有人提到這個季節去郊外跑馬最舒服了,最好跑得大汗淋漓,等發了汗,再去跑溫泉解乏,簡直快活似神仙!在場的都是愛享受的,聽到這話哪裡忍得住,約了日子就往郊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