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從雪笑了笑,眼中藏著一絲疲憊。他們家本就是靠著老菩薩才起來的,但趙家供養老菩薩的時候,每個月給吃給喝,逢年過節偶有打賞,銀子卻隻有最開始的那一回,鄧家靠著那點銀子發家,算不得大富大貴。這次為了安置趙家家廟中的那些女人,他們又是置辦地,又是蓋房子,家裡的活錢花了好些。
老菩薩是不當家不知油米貴。鄧家人又一心想要順著老菩薩。
但家裡的銀錢真的不多了!
顏楚音說:“你們一家都是善心人,若不然把這些女人往慈孤院一送,叫她們有了落腳之處,便算是做過善事了……”你家卻一心要擔負她們的生活。
鄧從雪再次歎氣:“她們……這些女人……哎,真是一群可憐人。雖不好道人是非,但我也不好瞞您,這些人中腦子清楚的沒幾個。真送去慈孤院,或者直接送去庵堂不叫人看顧,她們肯定受欺負……”到時候能有幾個活下來?
“瘋、瘋啦?”顏楚音很是吃驚。
鄧從雪點點頭。
顏楚音心裡一瞬間閃過了很多想法,最後通通化為一句,後宅傾軋真是可怕!好在他公主娘有先見之明。他公主娘說了,爺們長大了就正正經經地娶一門妻子,不許找丫鬟胡鬨。說起來,他公主娘明明是金枝玉葉,但早些年不也吃過後宅傾軋的苦?這還是公主呢,就算先皇沒登基的時候,那也是皇室女!
女子立世不易啊!
男子在家裡被打壓了,還能去外頭掙活路?
但女人呢?
顏楚音近來長進了很多,雖然心裡因這些事又看低了趙家幾分,但不至於遷怒幾個女子,從袖子裡摸出一張銀票,遞給鄧從雪說:“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想要供養老菩薩。老菩薩多福多壽,回頭叫他多幫我家人念念經就好了。”
鄧從雪一開始沒敢收,但見顏楚音說得真誠,到底還是收下了。
顏楚音又給鄧從雪出了主意:“我看你上過幾年學,雜文會寫吧?你就按照你家老菩薩的作息、飲食和修行習慣,寫一個長壽秘籍……當然,咱不能說是長壽秘籍,不能說的這麼直接,懂吧?你好好想想該怎麼寫,回頭賣書!”
鄧從雪大為感動,第二天就跑去城外找老菩薩了。
銀票沒有直接拿給老菩薩,因為老菩薩根本不會用錢,索性就買了一車生活物資。剩下的錢存起來,留著下次用。鄧從雪對老菩薩說:“早些年誤信流言還以為……太慚愧了!既然是流言,我就不該信的。現在看來,新樂侯真是一個好人啊!您每日做功課的時候,就帶上新樂侯和他家人,為他們祈福。”
“誰?”老菩薩問。
“新樂侯。”
“那是誰?很大的官嗎?”
“額……反正是一位了不起的貴人。新樂侯是景福長公主的兒子,那是皇上親妹妹!他爹是平國公,從開國那時候傳下來的爵位……總之很了不起。”
老菩薩立時激動起來:“皇上?”
“嗯嗯,沒錯!新樂侯就是皇上的大外甥!”
————————
百舍庵堂最近添了一位年輕的師太。
師太也是命途多舛,出家前人稱何張氏,死了丈夫被夫家趕出來了,娘家又不得回,拖著流產的身子進了慈孤院。在慈孤院裡養了好些日子,她手裡的積蓄越花越少,總不能坐吃山空吧?於是到處鑽營想要找一份安穩的活計,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聽了幾回佛法,她忽然就開悟了!從此以後一心想要出家!
師父懷著慈悲之心勸了幾回,沒把她勸回頭,又見她確實有幾分佛性,便幫她剃度,收她做了門下的弟子,還賜了法號給她。何張氏便成了知慧師太。
知慧師太雖然年輕,處事卻很穩妥,幫著師父招待信眾時,慢慢得了信眾的青眼,名聲漸漸傳了出去……如今都知道她師父最得用的便是這個小徒弟。
知慧師太跪在佛前做著功課,仿佛很虔誠的樣子。但其實……她心裡閃過的全是一些謗佛的念頭。嘖,什麼葷腥都不能吃,嘴巴裡真要淡出個鳥來了!
“阿彌陀佛,佛祖勿怪。”大妮子也就是知慧師太吸溜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