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一直不知道他和顏楚音互穿的原因——是神明在九天上打了個噴嚏,還是仙逝的祖宗們給他們求來了一段緣——但他好像隱隱摸到了互穿的規律。
秋日的時候,翰林院一幫文人組織去賞秋。
沈昱平日參加同僚聚會的次數並不多。同僚心裡也有數,他們若是要點樂妓作陪的,那指定不請沈昱去。前腳請了沈昱,後腳被新樂侯找上門怎麼辦?
但賞秋是個很好的活動。大家一起去郊外,看看山上的紅楓,看看田地的金穀,寫寫詩文抒發一下對大好河山的熱愛、對豐收的喜悅,多好的活動啊!
沈昱不能太脫離集體,便應下了邀約。
今年年景好,哪怕還沒去地裡看過,也知道肯定是豐收的。因此這次賞秋便算“公差”,找上司報備過,不必占去休沐日的時間。回頭有了優秀的作品,歌頌風調雨順、天公賜福、皇恩浩蕩、百姓淳樸的,都要集起來上呈給皇上。
要是詩詞有幸入了皇上的眼,那也算在聖人麵前留了名,對吧?
一群文人大清早就出發了,到了郊外這裡看看、那裡賞賞,一整天都耗在田野裡。傍晚,這次活動的組織者把大家帶到了一處農莊裡,說是和這裡的人商量好了,已經付了租金,夜晚可以入住此處。大家按照安排有序入住即可。
用晚膳的時候,組織者開玩笑說,他之前來莊子上借住時,聽莊子上的老人說起一件事。說是莊子附近有白狐出沒,白狐喜歡擇年輕貌美的男子,在夜深人靜時幻化成美女將人引去山林之中。還說那些白狐也沒什麼惡意,她們把男子引走,隻是想要和男子成親而已。男子在林子裡一住二十年,仿佛生活在仙境,忽然有一日從山林中走出來,大家驚呼,此人竟然二十年沒變過樣子!
沈昱對這種神神怪怪的東西不感興趣,同僚聊得起勁,他就在一旁聽著。忽然有人把話題引到他身上,說沈昱在他們中樣貌最不俗,若真有白狐求親,肯定要把沈昱引走。沈昱神色淡淡地說:“不會,我可不是什麼妾身未明的。”
前頭那人許是也沒什麼惡意。
當下又有另一人,心裡忽然竄出一個想法,若是真有白狐仙子,前腳剛把沈昱搶走了,後腳新樂侯就要帶著大隊人馬前來將那白狐仙子抄了家!他因為這樣的想象笑出了聲。見大家紛紛看來,此人連忙低頭,借喝茶掩飾過去了。
天黑後,大家都住進了提前安排好的房間裡。
沈昱的房間在最儘頭,單獨一個人住。
白日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熄燈以後全都睡得很熟。沈昱沒有認床的習慣,也就睡下了。睡著睡著,忽然感到一陣大晃動,以為地動了,瞬間清醒過來,然後就發現自己好像被關在一個四方的箱子裡——他被人釘在棺材裡了?
他想要張嘴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來。
想要動動手腳,手腳軟得根本抬不起來。
難道是晚飯有問題?他被人下藥了?
據他所知,有種草藥確實能達到這種效果,起效很慢,吃進去後需要過兩個時辰才起效,而且效果是暫時的,誤服者隻會麻痹一兩天,很快就能恢複。
沈昱十分冷靜地在心裡分析著自己的處境。
沒過多久,他聽到“棺材”外麵有動靜。豎起耳朵認真聽了一會兒,他聽明白了!他還在入睡前的那個房間裡!甚至他還在床上!但這個床是特製的,可以翻轉!他原本睡得好好的,有人動了機關後,床鋪翻轉,他就掉床裡頭了。
床外頭那個人是來整理現場的,想要把床鋪恢複成之前的樣子。
聯想到晚飯時聊的閒篇,沈昱瞬間想明白了!有人把他關在床裡頭,卻布置好現場,讓人以為他是在夜深人靜時自己離開的,就像是被白狐引走一樣。等大家跑去山林找人時,幕後黑手再趁著無人注意,將他轉移去其他的地方。
“這麼精巧的局……世家設的?”沈昱被麻痹的隻是身體,腦子靈活著呢!
要問世上誰最恨沈昱,非世家莫屬。
沈昱在殿試中寫的那篇文,可以說是將世家千百年來賴以立世的基石都打掉了。世家日後再拿“禮”說事,隻會自取其辱。問題是世家在本朝的朝堂之中勢力不深,他們手上又無兵,若連僅剩的“名”都沒有了,他們還剩下什麼呢?
雖然皇上分而化之,已經將世家的領頭羊打掉了不少,但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世家自成一派那麼多年,總還有一些隱秘的勢力。他們不敢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去圖謀天下大事,還不能偷偷設個局把沈昱這個眼中釘給拔掉嗎?
沈昱心裡發恨。他有一種預感,他又要和音奴互換了。
果不其然,眼睛一閉一睜,他就出現在了親衛營裡。這一日並非休沐,所以顏楚音晚上是住在營地裡的。即便是新樂侯,也沒什麼優待可說,和其他人一樣住著大通鋪。周遭都是臭腳丫子的味道。沈昱動作極快地從床上爬起來。
他這一動,把其他人驚醒了。
親衛營這種地方,尋常人等不得擅入。沈昱對營地中的布置不熟,對其中的人員構成也不熟。他抓住已經醒過來的臨床說:“走,帶我去見長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