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更具體的數據了,畢竟我是為了在怪獸再次出現的時候有辦法限製它,才進行發明的。我不能為了驗證這個儀器,而把那個怪獸專門勾引出來,那叫做本末倒置。
那就,隨身帶著,下次出事的時候就使用?
雖然很希望哥譚不要再遭受襲擊,但是艾薇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她沒有從米阿根倫的身上感受到半點善意。
所以當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種家夥身上……
“已經都處理好了嗎,甜心?”
這當然不能算是處理好了,儀器隻是手段,我那個最重要的目的還沒實現呢。
不過,現在確實可以歇息一小會兒了。
“甜心?”
稍等,這個聽起來如此耳熟的聲音——
“父親,你一直等在這裡嗎?!”
艾薇:震驚.jpg。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又看了一眼麵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再看一眼掛鐘,“都這個時間了,我以為——”
“是啊,都這個時間了,親愛的。不得不說,阿福可是非常生氣,他在電話裡狠狠地把我罵了一頓呢。”
怎麼可能啦,阿福可能會不高興,但是他才不會罵人呢。
少女露出懷疑的眼神,然而布魯斯卻隻是對她笑了笑,還眨了眨眼睛,又透出了一點傻白甜的俏皮感,“尤其是,吃晚飯的時候我們都沒回去,我可是足足聽了一個小時的訓話,可是dear你好像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呢。我想要喊你幫我哄一下阿福,讓他消消氣,你都沒有聽到。”
“啊,我做實驗太認真的時候確實就是這樣子的,你不要在意。”
艾薇尷尬地咳嗽一聲。
當初製作莉莉的時候,她泡在學校的實驗室裡,幾天幾夜都沒回宿舍,困了就坐在椅子上睡一會兒。每天晚上會有人把這棟實驗樓的門鎖上,她都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還是實驗做完之後,她想回去睡覺,順便給莉莉介紹一下自己的宿舍,結果被攔在門口,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的還有舍友打過來的幾百個電話。
用她們的話說,“要不是你以前就鬨出過這種事,這次我們真的要報警了,我們幾個特意白天跑到實驗樓裡看看你還活沒活著你知道嗎?”
艾薇隻能瘋狂道歉,最後請了她們一人一杯奶茶,當做賠禮。
“我知道,科學家的共性,我能看得出來,艾薇你已經是很有水平的研究者了。”布魯斯含笑點頭,“不過,等下阿福會怎麼說,我可是不管的。就要看你能不能讓他消氣了。”
“唉?倒也不至於這麼殘忍吧,幫我說說好話吧,please。”
“我在電話裡說得可已經夠多啦。”
“那就也不差這兩句了,拜托拜托。”
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融洽過了。
自從上次冷戰之後,他們雖然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實際上,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變得有些僵硬和疏離,聊天的時候也會顯得有點尷尬。艾薇不喜歡這樣,可她也不喜歡永遠是自己在退讓,自己在服軟。
——這才不是父女之間正常的相處模式呢。不是嗎?
她還以為這份僵持會持續到地老天荒呢。
艾薇抬眸,她看到布魯斯唇角的笑意,卻也對上了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眸。浮於表麵的溫柔,遮不住最裡麵的冷靜和深邃。
少女唇邊的笑意就再次淡了下去,最後消失不見。
“你——”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嗎?
所以才會等我到現在?
那種做完實驗之後看到父親在這裡,做實驗的時候有親人願意陪伴自己的快樂感,突然就消失了——正因為這份快樂,她才會願意用歡快的語調和布魯斯說話。雖然她早就該預料到,父親不會無緣無故地就在這兒浪費這麼長時間。
話沒能說完,因為她動了一步之後,頭突然就變得很暈。世界天旋地轉了一秒,艾薇習慣性地向後一靠,手掌撐住了桌麵。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證明這件事絕不是偶然發生。
男人三步並做兩步就到了她的身邊,艾薇也沒有意識到,她從桌子的一角摸出一塊糖,剝開糖紙,就塞進嘴裡。甜味讓她剛剛略有些苦澀的心情重新變得平靜起來。
幽冷的燈光之下,她的麵色也被映襯得有些蒼白。
——畢竟腦力勞動其實也是非常消耗體力的。
布魯斯沉默了三秒鐘,最後他仿佛輕輕嗬出一口氣。
“在談話之前,就先去吃飯吧。”他說,心平氣和,拒絕承認這與“耳機裡傳來阿福的聲音,要挾他們必須十分鐘內回來吃夜宵”這件事有關,“阿福給我打了可不止三五個電話,你再不回去,這個實驗室明天可能就要被阿福拆掉了。”
不過——
“這種事情以前經常發生嗎?也許你不應該這樣著急做實驗,你知道的,親愛的,我們還沒有缺時間到這個地步。至少也應該給自己留一點休息和吃飯的空隙才對。”
道理我都懂,忙起來的時候就顧不得了嘛,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玩手機浪費時間,可大家不還是泡在各種app裡。
艾薇咬碎了那塊硬糖(感謝自己的好牙口),麵無表情地嚼了幾下,就咽了下去。
我們最後還是要談的。
她很清楚這一點。
她不介意談話,也不介意雙方交流情報,更不介意父親關心自己。但是她討厭審問,這是兩碼事。
我現在願意退一步了。你不肯承認身份也行,我主動交代,前提是你直接來問我,不要拐彎抹角,然後語氣稍微溫柔平和一點。
你能做到嗎?
……
我為什麼就覺得幾乎沒有可能呢。
麵無表情.jpg。
*
*
*
我在掙紮著,我在尋找賺錢的方法,我在試圖一個人活下去。但是我也知道,我從來不是個堅強的人,從來都不是。
那個低矮破爛的房子裡,小姑娘雙腿抱膝,坐在床腳。堅硬且高低不平的床非常不舒服,她經常一覺睡醒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所以有的時候甚至會一賭氣裹著被子睡到地上去。可現在,她已經不再在乎這個。
她順著窗戶向外看。
伊蒂絲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他會承認自己嗎?如果他沒有錢,他絕對不會願意承認這樣的一個累贅;如果他是個富人,那就更可怕了,他大概隻會想要讓她這樣的恥辱消失。
她的母親到死都沒有告訴她,誰是她的父親,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當然,也更有可能是因為,媽媽自己也不知道是誰。
……
畢竟,她的母親多琳,是一個最卑微最下賤的站街女,一天可能會接待好幾個客人的那種。
到現在,伊蒂絲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怎麼會願意生下自己——而且是在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根本就沒有辦法謀利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決定。依稀有記憶之後,小女孩記得自己看到很多母親的“朋友”強行墮胎。到處都是鮮血,哪裡都是紅色的腳印,嘈雜的爭吵聲、打鬨聲、哭喊聲,構成了她腦子裡最恐怖最陰暗的回憶。
她也不記得多少人當著自己的麵……是的,當著自己的麵,對母親說,扔了這個孩子吧,你養不大她的,你的錢用來養活自己已經夠困難了。
伊蒂絲每個晚上都在發抖。她必須要躺在母親的身邊,而且不敢入睡,生怕一醒來,自己就變成了孤身一人。
她也不敢跟著母親出門,一旦要出門,她恨不得把自己黏在母親的衣服上。因為她覺得,隻要自己一鬆手,自己就會被遺棄在人來人往的公路上,也許會被送進警局,但最可能的還是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夥器官販賣者的手裡。
伊蒂絲聽過太多這樣的故事了。
她甚至看過太多這樣的屍體,幼童的屍體,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一樣瘦弱不堪的身子。她有時候去扒她們的衣服時,感覺自己好像也躺在裡麵,是她們的一員。這些小孩隨時會睜開眼睛,把僥幸逃離的自己重新拖回地獄。
幸運的是,母親多琳始終沒有拋棄自己。她們艱難地在這片肮臟罪惡的街區生活,伊蒂絲一天天地長大,因為從來沒有吃飽過,她看起來瘦骨嶙峋,簡直醜得可怕,然而她確實是活下來了。
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仿佛會一直持續到她某一天死去。
伊蒂絲很確定,自己會走上與母親相同的道路;或者,這種外表的她,還沒有資格走上這條道路;再或者,她會在某一天突然死去,就像這篇街區裡的所有人一樣,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個先到來。
改變這一切的,是那個新出現的hei幫首領。
原先控製這些站街女的中小hei幫被吞並,整個哥譚的地下勢力都落到了那個男人的手裡,她們反倒不會輕易被hei幫之間的爭鬥波及。絕大多數哥譚人畏懼於那個敢於屠殺阿卡姆的瘋子,不會再隨便作惡,加上對方已經給他們安排了更多的發財途徑,他們忙於賺錢,也不會欺壓她們這些最底層的弱女子。
有了更多的賺錢途徑之後,就連伊蒂絲這樣十歲出頭的小女孩,都能夠養活自己——雖然會活得很艱難——而且她不需要走上和母親多琳一樣的路。
小女孩記得,母親抱著自己哭了很久,如釋重負。
很快,她就病得起不來床了。
那個時候,伊蒂絲才知道,多琳早就一身的病,隻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兒,不願意讓她也走上這條路,才強撐著試圖活下去。
現在少了這根支撐的弦,那些痛苦終於徹底反彈回來。
女人很快就病得不成人形。
沒有辦法賺到給母親治病的錢,甚至沒有辦法買到止痛藥,在伊蒂絲想到某些喪心病狂的方法之前,多琳已經快要不行了。現在回憶起來,就像是,就像是母親不想要自己在她身上花錢,所以故意想要快點死一樣。
多琳用她為數不多的積蓄,買下了這所小房子,算是留給伊蒂絲的“遺產”。
——以前的多琳不敢搬出去。因為作為站街女,就算離開了那片區域,就算不想再做生意,她也隻會被周圍的惡人羞辱,沒有辦法堂堂正正地活著,而且還得不到錢。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那些家夥雖然還會惡語嘲諷,卻不敢再做更過分的事。
而且,她很快就會死掉,伊蒂絲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抱著這樣的心理,那個女人終於在一個白天咽下了呼吸,明亮的陽光,也無法阻止她身體的僵硬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