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們知道人類與宇宙相比如此渺小
樂語真的很期待這群土包子被頭上的無垠星空所震撼時的表情。
而且有一說一,樂語想體驗異界人被科幻故事震懾的愉悅,也隻能找皇院學生來爽了。換做其他受教育水平差一點的人,可能連樂語說啥都無法理解。
然而鑄顏躊躇片刻,忽然問道:“你可以說一下你下節課打算怎麼進行互動嗎?”
“嗯?你稍微等等,我想想該怎麼給你說編。”樂語臉色不變地說道,當場大腦急速運轉,胸有成竹地說道:“我下節課打算說銀血八奇一奇荊青蚨的故事,我想做一個小遊戲,來讓學生們明白荊青蚨當年是怎麼篩選自己的合作夥伴和謀害對象。”
“什麼小遊戲?”鑄顏也感興趣了。
“荊青蚨剛當上家主那時候,其他商會都輕視他這位年輕家主,試圖聯合起來搶占荊家的市場。”樂語侃侃而談:“於是荊青蚨在某一天,舉行了一場宴會,邀請了銀血前二十的大商會負責人赴宴。”
“在宴會裡,他拿出一批好酒,聲稱這是來自天際的烈酒龍裔之血,入口極其猛烈。他讓侍女為客人們盛了滿滿一杯,客人們僅僅用嘴唇碰了一點就紛紛感覺受不了東陽氣候溫暖,少有人飲用烈酒。”
“荊青蚨一再請酒,客人們堅決不願意,他就拍了拍手,示意侍衛們進來將第一輪勸酒的侍女拖下去殺掉,客人們紛紛色變。”
“他派了第二輪侍女進來勸酒,如果有客人想要離席,對應的侍女也會拖下去如果有客人還是沒喝酒,那荊青蚨就會拍手讓侍衛進來將第二輪勸酒失敗的侍女拖下去。”
“荊青蚨進行了三輪勸酒,有半數人都被逼因此喝了天際烈酒,但也有一半人不為所動,任由身邊的侍女換了一波又一波。”
“三輪之後,荊青蚨沒再勸酒,直至宴終人散。”
樂語張開雙手,感受到夜間的陣陣涼風,問道:“鑄顏導師,你看出荊青蚨的商人智慧了嗎?”
“我隻看出他的非人殘忍。”鑄顏導師冷冷說道:“這是你編的故事,還是曾經的現實?”
樂語沒有回答,繼續講述故事:“宴會結束後,荊青蚨便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敵人,以及可以合作的夥伴。”
“沒喝酒的是敵人,喝酒的是夥伴?”鑄顏猜測道。
樂語搖搖頭:“你說反了,是喝酒的才是敵人,沒喝酒的才可以成為夥伴。”
鑄顏微微一怔,旋即意識到其中玄機,臉色沉重地說道:“欺善怕惡,商人策略。”
“沒錯,凡是在三輪勸酒裡完全不受荊青蚨威脅,堅決自己的尊嚴的人,都是意誌堅定、毫不動搖、以自己利益為上的老練奸商。這些人,荊青蚨隻能與其合作,一旦敵對那必然是兩敗俱傷。”
“而那些因為目睹侍女死亡而心軟的人,後來都被荊青蚨聯合其他奸商蠶食吞並。心軟善良並不是錯誤,但錯在他們在眾人麵前暴露了自己的心軟,還為了自己的善良所讓步。”
“在東陽那個地方,你退一步,彆人就會進一尺。有時候,你甚至沒有退讓,隻是大家都認定你是會退讓的大善人,所以他們一起聯合來欺壓你,那你就隻能落得一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的結局。”
“在荊青蚨當家主的時期,他就是用這樣的手段,篩選自己的盟友,挑選自己的敵人,所以荊家越加壯大,直至成為銀血五大商會之一,而荊青蚨也榮獲黑荊棘的赫赫威名。”
“我打算將這個故事改編成一個遊戲,讓學生們體驗一下其中的博弈遊戲名就叫青蚨勸酒好了。”
樂語說完後,鑄顏沉默良久,緩緩問道:“你想教學生什麼?荊青蚨的殘忍智慧、不飲酒者的利益至上、還是飲酒者的愚蠢善良?”
“青蚨勸酒隻是一個最極端的例子,不過這個計策早已應用到生活的方方麵麵。”
樂語說道:“當利益博弈裡存在當權者、局外人、被統治者的時候,明明是當權者損害被統治者的利益,但當權者將矛盾轉嫁到局外人與被統治者之間,逼迫局外人割舍自己的利益來保護被統治者,自己卻能抽身事外,享儘利益”
“我隻是希望學生們在遇到類似的事情時,可以抓住最關鍵的主要矛盾,不要浪擲自己的善良,更不要亂舞自己的憤怒。”
鑄顏負手在後,仰頭看著浩瀚夜空:“你的教學理念,似乎暗有所指。”
“是鑄顏導師你心有所想,你可彆汙蔑我。”樂語挨著涼亭的梁柱,說道:“我隻是在闡述一奇荊青蚨的經商策略:青蚨勸酒,轉嫁矛盾。”
“隻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你從商人的故事聯想到現實裡的其他故事,那我也沒辦法。”
“你試試跟校長說這樣的話,看他會不會相信你。”鑄顏似乎是在嘲諷他,但言語裡有些許笑意。
沉默片刻後,他說道:“你讓學生們給你寫好評信。”
“啊?”樂語懵了。
“下節課之後,如果好評信數量大於投訴信,我就幫你壓下來。”鑄顏說道:“不然你就去找校長解釋吧。”
“哦哦。”樂語哪還不知道鑄顏願意抬自己一手,連忙說道:“謝謝鑄顏導師提攜。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吩咐我。”
鑄顏忽然歎息道:“是嗎,那你能不能晚點才死?”
樂語一愣,呆呆看著麵前這位老者。此時鑄顏臉上再無嚴肅,隻剩下蕭瑟的蒼涼。
“你們總是能給我搞出些新花樣,總是要我幫你們處理收尾,現在甚至要兼任教務主任”鑄顏雙手壓著涼亭的石柱欄杆:“老人的身子骨受不了這樣的折騰。”
“心臟也受不了這樣的刺痛。”
樂語隱隱意識到什麼,問道:“鑄顏導師,你跟”
“你的選修課講師資格,是我批準允許的。”鑄顏平靜說道:“這麼多年來,他沒有求我辦過什麼事,你是唯一一件。”
樂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請節哀。”
“對於一個老教師來說,沒有什麼比看著自己喜歡重視的學生逝去更令人悲痛。”鑄顏輕聲說道:“十幾年前,我被刺痛了一次。現在,我又被刺痛了一次。”
樂語站在鑄顏的後麵,伸手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拒絕了這份好意,倔強地筆直地跟樂語對視。當風皺了墜星湖,點點燈光暈開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如同雕像般嚴肅的近衛係導師,平靜說道:
“拜獄是我的學生。”
“秦孝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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