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馨在劇組盯了幾天,見賀思嘉逐漸適應,就準備走了。
身為公司的老牌經紀人,她手下不止賀思嘉一個藝人,隻不過其他都是小透明,且各個乖巧本分,用不著多操心。
臨走前,陸馨找到賀思嘉,給了他一瓶治療鼻炎的鼻噴劑。
“乾嘛?”賀思嘉一頭霧水,“我又沒鼻炎。”
“你沒發現吳臻有鼻炎嗎,人家這麼照顧你,你也要上上心。”自打知道了“吵架”的真相,陸馨對吳臻那一點怨氣也就煙消雲散了,反倒多了份感激。
賀思嘉回想一番,發現吳臻好像真患有鼻炎,偶爾會有一些輕微的症狀反應,不過大多時候都很正常。
“彆忘了拿給吳老師啊。”
陸馨又提醒一回,交代說:“麗莎我帶走了,幾位主演助理都沒超過兩人,省得你被說耍大牌。我不盯著你,你也要自覺控製體重,但不能餓著肚子,三餐儘量準時,多吃水果蔬菜,我給綿綿和小棲都留了份食譜,她們知道找廚子說。”
“還有,高原上紫外線很強,你皮膚又敏感,記得抹防曬霜,彆再曬脫皮了……”
聽著陸馨囉嗦,賀思嘉難得不嫌煩,或許是偏僻的地方會放大人的孤獨感,他有些不舍:“姐,你還過來看我嗎?”
陸馨哭笑不得,“沒斷奶啊你?”
賀思嘉倒沒不好意思,他斜躺在床上,手枕在腦後,噙著笑說:“我都二十二歲了啊,法定結婚年齡。”
“你?結婚?”
陸馨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底氣十足地立下fg,“就你那臭毛病,甭說結婚,哪怕三十歲前能有一段穩定的感情,我頭都切給你當球踢。”
等她一走,賀思嘉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正要將噴鼻劑扔進去,就看見抽屜裡躺著張淺灰格紋手帕。
幾秒鐘後,他取出手帕,連同噴鼻劑一起放在了床頭。
次日拍攝間隙,賀思嘉找到吳臻,將兩樣東西一塊兒遞給對方。
吳臻懶懶地坐在躺椅上,墨鏡遮住他大半張臉,“我好像說過不用還?”
賀思嘉嘴裡含了顆喉糖,卷著舌說:“反正洗乾淨了,你不要就算了。”
吳臻伸手接下,看了眼噴鼻劑,“這是……”
“馨姐說你有鼻炎,你有嗎?”
吳臻輕笑,“也算有吧。”
“什麼意思?到底有沒有?”
“你知道金立夏這個角色有原型嗎?”
“知道啊。”《玩古》劇本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好幾個角色都有原型。
“進組前我去拜訪過那位先生,他就有鼻炎。”
賀思嘉恍然大悟,仔細一想,吳臻確實隻在拍戲時會有鼻炎反應,不禁感歎,“你功課做得真足。”
吳臻稍稍調整了坐姿,揣好手帕和噴鼻劑:“我的表演形式偏向方法派,本來就立足於經驗和技巧,既然有原型做參考,當然要做足功課。”
“如果沒有原形呢?”
“那就設計一個原型,根據劇本創造他劇情之外的人生,分析他的性格成因,梳理他的行為邏輯。”
吳臻壓低墨鏡,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其實賀老師也可以試試,有助於加深對角色的理解。”
“設計原型?”
“對,金小寒的原型。”
吳臻的話在賀思嘉心裡落下了一點痕跡,倒不是他突然對演戲感興趣了,而是覺得設計原型這件事挺有意思。
他今天隻有一場戲,拍完就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琢磨自己的角色。
劇本裡簡略提過,金父是窯廠工人,在金小寒五歲時去世了,但生前非常疼他。同樣,金母和金立夏也很寵金小寒,金小寒雖然生活不富足,卻是被愛包圍的。
在這樣的原生家庭下,他一定天真、沒有負擔,又因為患有自閉症,總是活在獨屬於自己的世界中,哪怕父母離世也不傷心。
不對,或許是傷心的,可必然短暫,也不會留下創傷。
賀思嘉意識裡瞬間勾勒成型無數片段,幻想出金小寒幼時的模樣,思緒順著歲月的軌跡駛向遠方,不知不覺到了金小寒少年時。
長大後的金小寒性格與小時候區彆不大,他不喜歡和人對視,喜歡低著頭;不喜歡同齡人所愛好的一切,喜歡玩瓶蓋、撕紙、按遙控器,或者一個人在房間裡轉圈。
直到十六歲那年,金小寒跟隨母親到了省城,他對省城毫無概念,隻覺得人好多,他討厭人多的地方。
沒多久,金母逝世,金小寒從此隻剩下金立夏一個親人,也正是這個叫哥哥的人,為他推開了生命裡最美的一扇門,讓他找到了比瓶蓋和紙巾更有趣的“玩具”。
金小寒的世界,從此有了色彩。
賀思嘉突然跳下床,從寫字台找到紙筆,起筆寫下第一句話。
他越寫越流暢,越寫越精神,半個多小時後,完成了人生中第一篇人物小傳。
即便字跡潦草得如同鬼畫符,可也是滿滿四頁紙,除了以前念書時的命題作文,賀思嘉這輩子沒寫過那麼多字!
他成就感爆棚,除此之外,還有一點觸動,是金小寒所帶給他的。
此時此刻,賀思嘉心裡的紙片人是活的。
不過賀思嘉很快就沒了文青似的矯情,他興衝衝拍照,打算發朋友圈秀一秀自己的高光時刻。考慮到劇組還處於保密階段,他隻能惋惜地建了個小組,低調炫耀。
可惜賀思嘉盯著手機十來分鐘,沒等來一個人和他互動。
也是,劇組裡的人都忙著,陸馨還在回B市的路上……
賀思嘉遺憾地關掉微信,才發現五點過了,他居然創作了兩個多小時?想到陸馨昨晚的叮囑,賀思嘉決定先去吃飯。
結果剛到餐廳門口,他就遇上了吳臻。
賀思嘉沒打算矜持,他就是想顯擺,坦蕩蕩地說:“我寫了篇人物小傳,發朋友圈了。”
吳臻似有
些意外,笑了笑說:“那我得拜讀一下賀老師的大作。”
兩人端著餐盤入座,賀思嘉雙眸發亮地盯著吳臻,後者拿筷子的手一頓,又默默放下,自覺從兜裡摸出手機。
片刻後,吳臻抬起頭。
“怎麼樣?”賀思嘉忙問。
“嗯……”
見吳臻沉吟,賀思嘉麵部神態愈發嚴峻。
“好多字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