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漫天星鬥悄然隱退,一輪紅日破雲而出。
越來越刺目的陽光喚醒了沉睡的世界,賀思嘉也從夢中醒來。
儘管他腦子昏沉沉的,但也第一時間發現環境不對,這好像不是他住的屋?
賀思嘉撐起上身,辨認出他在吳臻的房間,可他怎麼睡在這兒了?吳臻人又上哪兒了?
正懵著,房門突然被打開,吳臻拎著一袋東西,與他對上視線。
碎片化的記憶一瞬間拚湊成形,賀思嘉漸漸想起一些片段——他吐了,是吳臻在照顧他,可他好像把人給咬了?
他表情微變,就聽吳臻說:“醒了先去洗漱,我帶了早飯回來,先墊墊肚子,馬上要去村宴了。”
劇組今天就要離村,村長特意安排了一場告彆宴,全村人都會參加。
賀思嘉忙跳下床,忽地一頓,發現身上的浴袍鬆鬆垮垮,浴袍下竟還是真空的。
他瞟了眼正在擺早餐的吳臻,匆匆係好腰帶,清了清嗓子說:“幫我去房間拿條內褲好嗎,就在衣櫃下第二個抽屜裡。”
吳臻回過頭,笑了一聲,“等著。”
等房門合上,賀思嘉趕緊去浴室,盥洗台一側放著支新牙刷,還有包沒拆封的毛巾,顯然是吳臻準備的。
他用了吳臻的牙膏和洗麵奶,擦乾淨臉推開磨砂玻璃門,見吳臻已經回來了,對方指了指床,被子上躺著條深灰色內褲。
猶豫了一瞬,賀思嘉背轉過身套上內褲,又理了理浴袍,走到茶幾旁坐下,“昨晚謝謝了。”
吳臻挑了下眉,“你還記得?”
賀思嘉記憶停留在吳臻幫他吹乾頭發,又為他搭上被子的一幕,不太好意思地說:“記得一些,我是不是咬你了?”
吳臻可不是默默吃虧的性格,他直接伸出右手,展示虎口的牙印。
一晚過去,痕跡已經很淡了,但也足夠令賀思嘉氣虛,“對不起,我醉了有時候特彆能折騰……”
“確實。”吳臻收回手,漫不經心地附和。
賀思嘉其實不常醉,醉後大多睡死過去,極少情況會特彆亢奮。
他聽朋友抱怨過,大概知道自己會撒瘋打人,偶爾還要背詩,便問:“我昨晚背詩了嗎?”
吳臻突然笑了,“賀老師挺有文化。”
果然。
當初朋友拿出錄音,賀思嘉恨不得原地自焚,但被調侃多了早已麻木,自嘲道:“可能小時候背唐詩三百首背出心理陰影了。”
“那你小時候被水淹過?”
賀思嘉茫然抬眼。
吳臻慢悠悠摸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播給賀思嘉看。
饒是賀思嘉臉皮再厚,看到自己新解鎖的醜態也尷尬到頭皮發麻,他伸手要搶,吳臻卻快一步揣回手機,憋著壞問:“怎麼,想毀滅證據?”
賀思嘉羞惱不已:“你錄這個乾嘛?”
“
調劑心情。”吳臻挑著唇說:“放心,視頻加密了,隻有我能看。如果賀老師想要,我也可以發你一份。”
賀思嘉瞪了他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吳臻作為目擊者,看一次和看一百次也沒區彆,索性不再糾結視頻,轉而威脅:“吳老師以後可彆落我手裡。”
吳臻往沙發背上一靠,語氣淡淡:“賀老師有什麼打算?”
賀思嘉裝出一副笑臉:“當然是好好照顧你啊。”
吳臻回以一笑,“嗯,哪天我醉了,一定讓賀老師如願。”
當天吃完早飯已經十點過,賀思嘉回房換衣服時,正好撞上來幫他收整行李的兩位助理。
綿綿和小棲見他穿著浴袍從吳臻房裡出來,當即心頭一震,愣在原地。
“你們傻站著乾嘛?快進來啊。”
賀思嘉刷開門卡,發現房間已經打掃過了,屋裡每扇窗戶都敞開著,空氣中有陽光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薰衣草香。
而綿綿在看見整整齊齊、明顯沒被人睡過的床鋪時,表情愈發怪異,“老大,你昨晚沒回房嗎?”
賀思嘉點頭,“昨晚我吐了,睡在吳臻那邊了。”
綿綿驟然鬆了口氣,也是,老大隻喜歡女生,吳老師一看就很潔身自好,她在瞎擔心什麼?
小棲倒沒往那邊想,隻是震驚於老大和吳臻居然好到能睡一張床了,原來是吐……噫!
“老大你現在還難受嗎?怎麼不跟我們說啊?”
賀思嘉打開衣櫃說:“我都醉傻了。”
“是吳老師在照顧你嗎?”
“嗯……”
小棲眉眼一彎,“他真好。”
賀思嘉說不出否定的話,可想到那段錄拍,他也不樂意表態,隻拿上衣服進了浴室。
中午的告彆宴很熱鬨,散席後劇組分批離開,他們要去距離伽羅村一百多公裡外的金山縣,開車得近四小時。
賀思嘉坐在汽車後排,臨出村時,他下意識回望村口,目光越過一眾村民,落在屋瓦牆沿綻放的緋紅山花上。直到很久以後,他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陽光下灼灼似火的色彩,還有這一年沉悶又躁動的初夏。
前往金山縣同樣需要翻山,沿途風景宜人,車隊開了兩個多小時後,在一處平緩的山坳停下。
賀思嘉正睡得迷糊,被司機關車門的聲音驚醒,扒下眼罩瞅了眼,啞聲問:“怎麼不走了?”
“餘導讓停的,說要拍組空鏡。”坐在中間一排的綿綿轉回頭,“老大你繼續睡吧,到了叫你。”
賀思嘉拉高毛毯蒙住頭,躺了會兒又睡不著,索性下車轉轉。
推開車門,落日餘暉傾照在巍峨的雪山上,山巔被染成純正的金色,宛如傳說中寶藏出世的盛景。
賀思嘉半眯著眼戴上太陽鏡,一眼望見人群中的吳臻,對方背對他而站,麵前橫著條狹窄的溪流。
溪水清澈,自雪山順流而下,賀思嘉慢吞吞走過去,發現吳臻手裡拿著個軍用水壺。
“你在乾嘛?”
吳臻側看他一眼,蹲下/身,“接點兒雪水,泡茶喝。”
賀思嘉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這能喝嗎?”
“當然能,梅老接了好幾桶。”
賀思嘉左右張望,果真見到梅慶和他助理各拎著個特大的蓄水瓶,正朝停車的方向走。他不解地問:“怎麼都突然想到要接雪水了?”
“剛才向導說以前有位藏族公主殉葬在這座雪山下,化為山神。”吳臻望著涓涓細流,慢聲解釋,“喝了雪山融化的水,就能得到山神庇佑,如果在雪水裡洗手超過十秒鐘,所有心願都會實現。”
“那有什麼難的?”
賀思嘉不信庇佑的說法,隻是覺得挑戰過於簡單,抱著玩樂的心態蹲下來,雙手浸泡在溪水中,默默計時。
最開始的確沒有不良反應,可默數到第三秒,寒意逐漸明顯,如千萬根針刺進皮膚。
賀思嘉雙手又脹又痛,還想再堅持一會兒,卻被吳臻拉著站起來。
“你怎麼又信了?我開玩笑的。”
賀思嘉慍怒,“你那是玩笑嗎?明明是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