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克製地把手縮了回去。
“你若是在,想是不願讓我碰的,對麼?”
“是。”雲清辭嘀咕了一聲,皺著眉看他平平躺在一側,放緩了呼吸。他觀察李瀛的表情,又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臭了?”
“你彆躺我跟前。”
雲清辭醒了,銀喜已經拉開了床幃,呆呆看著他,“君後,方才說什麼?”
“……我說什麼了麼?”雲清辭下了床,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道:“我什麼都沒說。”
他起身去了前廳,父親正在院子裡飲茶,雲清辭略作思索,走過去喊了一聲:“爹。”
“起了。”雲相道:“怎麼這麼晚啊,你這孩子,你哥哥們可都去溜了一個早集了。”
“習慣了。”雲清辭想了想,挪了一下凳子,朝父親貼過去,道:“爹,我問你個事兒。”
“嗯?”
雲相一臉懶洋洋,道:“什麼事兒?”
“你真的一次都沒有去看過我娘麼?”
他盯著父親的臉色,忽然發覺上麵隱隱有些心虛,雲相微微坐直了一些,道:“你不讓我去,她也不讓我去,我……我自然沒有去過。”
騙人。
雲清辭笑了。
他就說,如果真的那麼喜歡阿娘,怎麼可能忍住不去看。
雲相朝他橫來一眼,道:“你笑什麼?”
“沒。”雲清辭端起茶水,忽然道:“那天在小祠堂,父親是不是發現我在外麵了?”
“……”雲相默了一下。
雲清辭身上的香味是宮裡帶出來的,很好區分,那天一開始雲相的確沒有發現他,但他站的久了,雲相自然嗅出了不一樣。
他那句‘不知道求求阿辭,願不願意讓我去看你一眼’,其實是故意的。
“哎。”雲清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香囊,軟軟地道:“我晚點想去阿娘墳前拜拜,不知道爹爹要不要一起呀?”
生怕他反悔一樣,雲相當即坐直身體,紅著眼睛跑進了房內:“你等等,我去換件衣裳。”
雲清辭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給自己斟了一杯早茶。
往日都是雲清辭自己往那邊去,或者三個兄弟一起去,再或者是雲相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對外還要說,一次都沒去過。
不知道他是在堅守著什麼原則,還是生怕被雲清辭發現了又來說一些誅心的話。
但估計,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前世的雲清辭若是聽說父親偷偷去看了母親,隻怕是要衝進相府來狠狠挖苦一番的,他會嘲笑雲相的所謂的說到做到,把其他人一眼看上去可能無傷大雅的事情搬到明麵上來講。
在所有人看來,那樣的雲清辭可能是在小題大做,但他認定了的事情,從來不會去改,也不會從另一個角度去考慮。
厭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管他做什麼,都可以被解成惡意。
現在,雲清辭不那麼想了,就忽然覺得,他曾經偷偷去看過母親,或許其實是溫情的一種。
雲相不光是自己去,還命人去喊了他三個哥哥回來,要讓他們也一起去。
一家人乘坐馬車穿過官道,雲相的神情時而沉重,時而忐忑,眼睛一直濕潤著。雲清辭把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又把二哥的帕子也遞了過去,道:“您這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你娘,如果知道你讓我去看她,她,會不會生你的氣?”
“不知道。”雲清辭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但我想,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以前那樣。”
看到我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最後還把性命都搭上。
其實前世雲清辭不是沒想過,自己那個性子,母親會怎麼看。但李瀛一對他好,他便什麼都忘了。
李瀛厭惡他的極端,雲清辭又何嘗不厭惡他的冷漠,李瀛喜愛他的溫柔,雲清辭又何嘗不眷戀他的體貼。
他前世也會對李瀛又愛又恨,可愛更多一點,而李瀛……大抵對他是恨多一些吧。
身為宰相之妻,秦飛若到死也依舊是他的妻子,他們並未正式和離,隻是分居。故而她有陵墓,沒有雲清辭夢裡看到的地宮大,但麵積與陪葬品也不容小覷。
孩子們上前上了香,之後,把所有的空間都留給了雲相。
老父親出來的時候眼睛腫著,但神態似乎輕鬆了許多,哽咽道:“可算是,一家團圓了。”
“還差個……”雲清辭話沒說完,便想起李瀛說過齊人衛是絕密的事情,在幾個哥哥疑惑的視線裡,忽地一下子跳上了二哥背上,大聲說:“差個背背!累死我了,快快,快走,帶我去金雅樓吃好吃的!”
雲清蕭失笑:“這麼重,讓他們背你。”
“你小時候都沒背過我……”
“父親也沒背過你。”
“他年紀大了嘛。”
“行了行了,二哥哥體力不行,我來背你。”雲清夙拍了拍自己的腰,下一秒,便見雲清蕭一言不發地把雲清辭往身上托了托,直接抬步往陵外走去。
蹲在地上的雲清夙:“?”
雲清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能說二哥哥不行?”
“不是。”雲清夙急忙追上去:“二哥,我不是說你不行,我是說小辭這麼重……”
雲清辭哼了一聲。雲清夙收口,道:“我想為你分擔一下。”
雲清蕭冷冷道:“不必。”
“好了好了。”雲清玦說:“輪流背,二哥你要是累了直說,彆強撐。”
他們幾個唇槍舌劍,沒有一個去質疑雲清辭為什麼不能走路,而是非要背著。
雲清辭也不跟他們爭,反正他體力是真的不行,走這麼遠是要大喘氣兒的。
他伏在二哥背上,扭臉看向後方,雲相走幾步一回頭,遠遠落在了後麵。
一路回到外麵,二哥在馬車前把他放下,挺了一下腰,沉聲道:“下次再要背,你得再輕一些。”
“還好吧。”雲清辭說:“以前我陪陛下去看先皇,皇陵那麼大,來回都是他背我,也沒說我重啊。”
雲清玦推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到底想不想和離啊?”
雲清辭一臉坦然:“我實話實說,看來二哥體力就是不行。”
雲清蕭沉沉看了他一會兒,雲清辭沒跟他共事過,滿臉都寫著天真茫然,下一秒,雲清蕭忽然一把將他扛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回去。
頭朝下的雲清辭:“?”
“二,二哥?”他有些不確定,雲清夙已經大聲說:“彆怕,二哥哥就是想把你放回去,待會兒自己走回來!就這麼點兒路,你行的!”
雲清辭急了,他哪知道二哥是這麼個人:“二哥,二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二哥哥,這麼遠就彆折騰了,哥哥,爹——!!”
他去喊最後出來的雲相,後者看了一眼二子冷漠的臉,道:“惹到你了?……這樣,他初犯,饒他一回。”
雲清辭已經開始大喘氣,道:“我疼,傷複發了,疼,喘不過氣了。”
雲清蕭終於把他放了下來,雲清辭扶著胸口脆弱地去靠父親,被雲相扶了一下,站穩後一臉可憐兮兮:“二哥哥怎麼這麼較真兒呢。”
雲清蕭一甩袖子,轉身邁向馬車的時候,眸中卻漫出了一抹笑意。
他們要了金雅樓最好的位置,小二跑上來報了菜,雲清辭可喜歡他們這些快嘴,巴啦啦流水似的,甚至在他報名兒的時候情不自禁鼓了鼓掌。
小二報完了,一錠碎銀忽然朝他丟了過來。
雲清玦道:“哄得我們家眼珠子這麼高興,賞你的。”
“謝三公子賞!”那小二來看雲清辭:“下回小公子過來,小的換個方式給您報!”
“行了。”雲清夙沒好氣:“點完單快滾。”
他常來這家,與這裡的小二關係都不錯,顯然經常插科打諢,那小二並未生氣,嘿嘿笑了幾聲,走前還誇他:“今兒個四公子可真利索,更是風流倜儻了。”
雲相撫須大笑,包間裡熱熱鬨鬨。
家長裡短聊的很多,雲清辭很快發現,三哥十分爽朗,脾氣雖然暴躁,但來得快去的也快,四哥嘴巴沒門兒,性子有些瀟灑不羈,但知足常樂,至於二哥……看著冷淡好像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但小心眼子,在某些事上很容易較真。
二哥不能得罪,四哥可以欺負,三哥看著很好騙,雲清辭點了點頭,仰頭喝了口果酒。
不是在家裡,為免失態,都隻是小酌。雲清辭酒量不行,很快雙手交疊在桌上,將下巴往手背一壓,開始聽他們話家常。
樓下傳來說書的聲音,雲清辭的身體很快有些飄了。
他是被三哥背下樓的。
其實大腦還很清醒,但可能因為今日實在過於圓滿,他被巨大的滿足給撐著了。
“哥哥……”
“嗯?”
“我一直都喜歡……哥哥們。
雲清玦忽地想起七歲那年回府的幼弟,如果不是父親太喜歡他,連陪先帝出遊都帶著他,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不受控製地一挑嘴角,語氣很輕:“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辭崽:開心開心開心開心!
李皇:彆在床上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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