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辭立刻跟著去看,很快把那點不高興拋在了腦後:“星星,還有月亮!”
“在跟著我們走。”李瀛逗他:是不是喜歡我們?
“因為是我們的船在動。”雲清辭糾正他,道:”它會跟著每個人走的。”
李瀛挑了挑眉,道:“你懂得還挺多。”
“哼。”
“你喜歡月亮麼?”
“喜歡。”
“為什麼喜歡?”
“因為有月亮就有光,有光天就不黑了。”
“你怕黑?”
“你才怕呢。”
雲清辭怕黑,李瀛想,但小孩子沒有幾個不怕黑的,雲家幼子又是嬌生慣養,怕黑也很正常。
這個時候的李瀛,並沒有把雲清辭怕黑的事情當回事兒。
在雲清辭的記憶裡,和李瀛相處的那幾日可以說是不鹹不淡,並沒有發生什麼印象重大的事情,隻除了對方經常會不小心踩到他的小尾巴,被他狠狠記上一筆。
但那點小仇,他記得快,忘得也快。
後來想起來,那一次出遊印象最深的,還是刺客襲來的時候。那是他們下船經曆的第三站,當時街道上正在舉行著什麼活動,雲清辭記不清了,隻知道賣茶葉蛋的老人忽然掀翻了爐子,掏出長刀朝天子刺去,雲清辭慌亂地退了開,下意識想去找父親,可父親卻重重看了他一眼之後,直直衝向了被劍鋒逼迫的天子。
他不知所措地回頭試圖尋找可以庇護的人,接著麵前便是一陣寒風襲來,李瀛同樣也是自顧不暇,但他有些武功底子,十分機靈地躲過了幾個此刻的劍鋒,順手撿起地上的石頭扔了過來,那塊石頭打偏了刺客的長劍。
原本會沒入他心臟的劍鋒,貫穿了他的肺部。
很疼,疼的雲清辭當場掉下了眼淚,李瀛狼狽地竄過來,喊了一聲:“老師!阿辭受傷了!”
之後是一陣如何的兵荒馬亂,雲清辭記不清楚,他隻知道,他的意識一直在浮浮沉沉,身邊的聲音時而清晰,又時而遠去,再次醒來的時候,麵對的就是母親伏在床頭冰涼的屍體。
雲清辭的天一瞬間黑了下來,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變得陰鬱而冷漠,看誰都是薄涼的。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可信之人,畢竟連親生父親都可以輕易將他拋棄,更何況彆人?
雲清辭再次聽到李瀛的名字,是在葬禮結束的第二天。
那日的屋簷滴著雨,小院子裡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隻有門口的白燈籠和枯葉中沒有掃乾淨的黃紙錢,宣示著一場葬禮的結束。
一直照顧母親的劉婆婆來告訴他:“太子殿下來看您了。”
“不見。”八歲的雲清辭披頭散發,頭也不抬地窩在屋廊下的貴妃榻上,無情下了逐客令。
李瀛日日都來,雲清辭日日都是不見,如此這般持續了大半個月,直到有一天下午,雲清辭正蹲在母親親手培育的花圃裡,拿著小鏟子除草,忽然聽到牆頭傳來一陣動靜。
他警惕地抬頭去看,見到一個包裹丟了進來,之後便是冠服端嚴的太子殿下,身手利落地翻牆落地。
雲清辭的臉當即便沉了下去。
李瀛撿起包裹後看到他,眸子裡劃過一抹驚異。
雲清辭比之前看上去還要瘦小,臉色蒼白著,看著人的眼神活像是地獄爬出來索命的小鬼,充滿著陰惻惻的氣質。
四目相對,雲清辭惡狠狠地道:“誰讓你進來的?”
“我想來看看你。”
其實是父皇說的,讓他有空多來陪陪雲清辭,因為現在的雲清辭跟父親和兄長關係都很差,老師和父皇都很擔心他的狀態。
除此之外,他那個對他漠不關心的母後,也居然一反常態的鼓勵他來與雲清辭親近。
在多方作用下,加上自己的本心,李瀛來了。
雲清辭不是傻的,這些日子除了李瀛,哥哥和父親也都來找過他,李瀛是跟誰一夥的他心裡門兒清。
他捏著小鏟子,看著李瀛的眼神殺氣騰騰:“滾出去。”
李瀛神色無奈,道:“這個牆頭太高,想滾出去怕是有些難。”
“那你就爬出去。”
“……阿辭。”李瀛頓了頓,打開包裹道:“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冰鎮葡萄,你要不要嘗嘗?”
“我不稀罕。”雲清辭說:“你走。”
“我好歹也是太子殿下……”
“誰怕你。”
雲清辭如今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失去了母親之後,他意識到隻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若自己保護不了自己,那便死了得了,總歸也沒什麼好活的。
李瀛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當時那個乖巧嬌氣的小家夥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活生生像一個刺蝟。
他走上前來,雲清辭立刻舉起了鏟子,警告道:“你再靠近,我便砸你了。”
李瀛停下腳步,剝了顆葡萄,朝他伸出手,道:“嘗嘗。”
鏟子被細白的手指緊緊地攥住,麵前剝好的葡萄果肉紫紅,剔透中冒著絲絲寒氣。
雲清辭抗拒地道:“我不要。”
“冰鎮過的。”
“不稀罕。”
“甜的。”李瀛再次上前一步,把果肉送到他嘴邊,誘哄道:“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