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相和李瀛的父皇一向交好,兩個人在外稱兄道弟,無話不談。
也是少年時便混在一起的。
除了他,估計也沒人敢帶這樣不得體的孩子來見天子了。
李瀛施以一禮:“老師。”
“太子殿下。”雲相還禮,含笑道:“這是小兒清辭,快出來,見過太子殿下。”
雲清辭拘謹地躬身,小小聲說了一句:“見過太子殿下。”
後方便陡然傳來大笑,李泓道:“叫什麼殿下,多見外,小辭喊瀛哥哥就好了。”
“陛下。”雲相行禮,道:“規矩不能廢。”
“咱們這是出去玩,不是在宮裡,規矩什麼就免了吧。”他朝雲清辭招手,道:“來小辭,這裡頭許多好吃的,讓瀛哥哥帶你去。”
李瀛收到指令,朝雲清辭伸手。
雲清辭遲疑地來看父親,得到特許後才乖乖把手放進李瀛的手中。
雲相不忘提醒:“彆吃涼的。”
那時天氣入夏,雲清辭最愛在這個時候吃點冰冰涼涼的東西,可因為雲相的這句話,李瀛特彆命人取來了常溫水果給雲清辭。
雲清辭吃了兩顆葡萄,以為船上是沒有冰鎮工具,直到一盤冒著寒氣的葡萄被放在了李瀛的麵前,雲清辭眼睜睜看著他一邊吃,一邊翻了翻手裡的什麼鬼策論。
雲清辭:“……”
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葡萄,再看看李瀛麵前的葡萄,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小聲說:“我也想要那個。”
李瀛道:“老師說你不能吃冷的。”
“我能吃。”
“吃個糖糕怎麼樣?”
“不要。”
在雲清辭決定開始討厭他的時候,李瀛終於後知後覺,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的行為著實有些過分了,他命人把自己麵前的冰鎮葡萄撤下,道:“我陪你吃不冰的,好不好?”
雲清辭很委屈。
李瀛並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儘管這孩子隻比他小了一歲,可他看著實在太小,李瀛自幼老成,很難把麵前嬌滴滴的小少爺當同齡人。
他放下書本,將葡萄剝皮送到他嘴邊:“喏。”
雲清辭還是覺得委屈。
爹爹雖然總是提醒彆人不要給他吃涼的,可隻要他纏上幾聲,都一定會心軟,多少讓他吃上一點。可李瀛自己吃了好幾顆,居然一顆都不給他吃。
但儘管他心裡很不滿意,在麵對彆人的示好時,還是乖乖伸出了手來,李瀛躲開了他的手,道:“有汁,彆沾手了。”
他隨口一說,雲清辭的臉卻微微紅了,他遲疑地張開嘴,咬住了李瀛指尖的葡萄。
“當給你賠罪了,彆生氣。”李瀛重新收手,又親手給他剝了兩顆,喂到他嘴邊。他態度溫和而認真,雲清辭總算心裡平衡了點,勉為其難原諒了他。
來不及討厭李瀛,便稍微對他有了點好感。
華麗的大船離開碼頭,晚上的時候,雲相與天子對弈,李瀛和其他隨行的大臣坐在一側認真地觀看,雲清辭也會下棋,但他懶得琢磨,就搬了個小馬紮擠在父親身邊,悄悄從他的咯吱窩裡去觀察李瀛。
李瀛生的很儒雅,溫和又不失意氣,哪怕將將八歲,可一身冠服端嚴,已是龍姿鳳表。
察覺到他的視線,李瀛扭臉看了過來,雲清辭立刻把腦袋從雲相的咯吱窩縮了回去,看不見臉蛋。
整個船上隻有他們兩個小孩,李瀛是因為被賦予厚望,跟著父親出來長見識的,雲清辭是因為雲相溺愛,單純帶出來玩的。
李瀛沉吟片刻,以為他是看不懂棋無聊的慌,便起身走了過來,雲清辭正縮在父親後麵揪著衣角,身邊一道陰影壓下,他便下意識揚起了臉。
李瀛對他一笑:“甲板,去麼?”
雲清辭跟父親打了一聲招呼,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出船艙之前,柳自如親自給李瀛披上了鬥篷,雲清辭左右看了看,父親帶來的人都不在船艙裡,他便自己走到屏風前,踮起腳去抓掛在上麵的衣裳。
李瀛抬了抬下巴,柳自如立刻上前幫他取了下來,含笑道:“小公子,來,咱家給你披上。”
“不,不用了。”雲清辭小聲拒絕,他不習慣被陌生人照顧,他自己接過鬥篷,笨拙地搭在身上,背著小手摸了半天,沒摸到鬥篷的係帶。
剛要拿下來重新披,李瀛就朝他走了過來,順手幫他將衣領抹平,那隻比雲清辭大不了多少的小手,靈巧地捋出帶子,幫他在胸前係好。
“謝謝太子哥哥。”
雲清辭的聲音細若蚊呐,李瀛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靜地道:“不用謝。”
甲板風很大,雲清辭一走出去,臉蛋就被吹的扭曲了一下,李瀛撲哧笑了一聲,順勢將他拉過來,用身子幫他擋住風向,道:“抓著我,彆給吹走了。”
雲清辭隻好悶悶地貼在他身邊,一路來到欄杆邊,雲相倒是不用擔心他爬上去,因為那護欄都快比他還高了,雲清辭要很努力地墊著腳,才能把下巴壓在上麵,要拿欄杆抵住脖頸,才能看到下方黑漆漆的江水。
李瀛忍俊不禁:“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飯?”
雲清辭下意識道:“沒有啊。”
“那怎麼會這麼矮?”
雲清辭:“……”
小心眼的家夥又開始不高興了。
他就是有點挑食,吃東西得秦飛若逼著,不然寧可不吃,所以才看上去又瘦又小。
李瀛足足比他高出了一個頭還多。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戳到了小家夥的痛處,李瀛轉移了話題,道:“你看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