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兵家四勢(2 / 2)

樊伉將水盆放下,按照自己的估量撒入白花花的精鹽,將麻布浸在鹽水裡,再用乾淨的竹筷子挑出來夾著。

“有點痛,忍著點。”樊伉說著,用筷子夾著麻布開始一遍遍清洗傷口。

鹽有刺激性,鹽水從傷口滲入皮肉鑽心地痛,無名臉都扭曲了,卻非常硬氣,哼都不哼一聲。

“挺能忍的。”樊伉心裡哼哼,伸手往他傷口一戳。

無名腹部肌肉猛地抽動一下,手上青筋直跳,眼神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樊伉拿鹽水將他的傷口仔細清洗了一遍,確保傷口上麵的炭灰異物全部清洗乾淨,這才拿乾淨麻布將傷口包裹起來。

“今天先這樣吧,明天我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弄到止血刀傷藥。”

樊噲手裡肯定會有,但樊伉可不敢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去找樊噲要刀傷藥,那跟直接跑去樊噲說刺客在他們家沒啥兩樣。

無名重新穿好衣裳,看著樊伉收拾東西,一臉的若有所思。

“你處理傷口的動作很熟練。”甚至比一般的醫者還要熟練,熟練得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樊伉回頭,不以為然地道,“我阿翁是大將軍,我會處理傷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可不一定。

無名默默地想道,他阿翁也是大將軍,可他覺得自己處理傷口的技術遠遠不如樊伉那麼熟練。

樊伉將染血的布條收了起來,繞到屋後塞進炕灶裡一把火燒了。

“以後你打算怎麼辦?”樊伉蹲在火盆前,拿了個陶罐燒醯,不一會兒屋子裡便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醋酸味,掩蓋了原本的血腥味。

無名看了他一眼,說:“不怎麼樣,找個地方像個普通人那樣好好活著。”

樊伉“嗤”了一聲,語帶嘲諷地道:“那你的仇怎麼辦?不報了?”

無名靠在牆上,把玩著手裡的匕首,一臉漠然:“嚴格來講,我父其實並非死於韓信之後,他是死在他自己手裡。”

“哦?”樊伉抬起眼睛,滿臉詫異地看著他道:“這話怎麼說?”

明明之前還無比堅定地說韓信是他的仇人。

“項羽已死,西楚已亡,漢室天下已定,大勢所趨,阿翁若是聰明就該知道若想活命,要麼投靠漢王,要麼歸隱山林。他把人性想得太過美好,所以丟了性命。”

“你居然能明白這個道理?我還以為你會說什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要跟韓信不死不休呢!”樊伉是真驚訝了。

古人重孝道。

殺父之仇基本就屬於無解的仇恨,沒想到無名居然能這麼快就想開了,覺悟很高嘛!

無名很明顯被他噎了一下,無奈地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其實我從小就被送到山上跟人學藝,其實留在家中的時候並不多。”

“沒有。”樊伉很老實地搖頭,聽無名這麼說,又無比好奇,“去山上學藝?哪個山上學什麼藝?鐘南山嗎?”

“……”無名,“穹窿山。”

“哦。”樊伉反應平淡。

他出生生活在大天|朝中部地區,對這個穹窿山毫無印象,也不知道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麼。

“兵家至聖孫武子的隱居之地,也是兵家聖地。”無名淡淡地解釋道。

樊伉皺眉:“你是兵家傳人?”

無名點了點頭:“兵家四勢,我屬兵技巧弟子。”

“哦。”樊伉滿臉疑惑,兵家他聽過,但兵家四勢什麼的,表示非曆史專業人士非軍事發燒友,完全不懂。

“兵家四勢有什麼不同嗎?”樊伉覺得有點鬱悶。

比彆人多活了兩千多年,結果活得還是像個小白,簡直不能更打擊人了。

無名倒是沒嫌棄他小白,耐心解釋道:“自孫武子開立兵家之道,到如今已有數百年曆史,形成了權謀、形勢、陰陽、技巧四勢。兵權謀家者,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先計而後戰,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也。”

“兵形勢者,雷動風舉,後發而先至,離合背鄉,變化無常,以輕疾製敵者。兵陰陽者,順時而發,推刑德,隨鬥擊,因五勝,假鬼神而為助者。兵技巧者,習手足、便器械,積機關,以立攻守之勝者。”

樊伉古文不太好,無名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合在一起,就不太明白到底是幾個意思,聽得兩眼直冒蚊香圈。

“我自小上山學藝,阿翁常年在外隨西楚國主四處征戰,我與他相處時間極少。”說到這裡,無名自嘲地笑了笑,“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和阿翁感情並不深厚,為了他下山千裡迢迢追到櫟陽,行刺楚王,已經報答了他的生育之恩。從今往後,再不會向韓信尋仇,牽連於你。”

隻不過,他既已入世,穹窿山便也再不好回去。

天下之地,何處又能容他?!

“管你權謀技巧,今天你好好歇著罷,明兒我再想個辦法給你弄點刀傷藥。”無名自曝來曆,樊伉不僅沒感覺到輕鬆,反而更憂心了。

兵技巧弟子,聽著就覺得好高大上,不像是能安於室的樣子,樊伉實在擔心無名哪天又一時腦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連累到他和他身後的樊家。

風雨飄搖的漢室王朝,即便是皇親國戚的樊家這條大船也不那麼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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