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樊氏作坊園管理條例(2 / 2)

樊伉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當然這些廚娘私底下昧點食材回去的作法,他也沒有點出來。

哪個行業還沒有點兒潛規則麼,隻要不是太過份,沒有影響大局,他都不會太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在作坊園裡轉了一圈,樊伉心中有了大體的數,回去之後就悶在屋子裡開始寫樊氏作坊園管理條例。

這可是個相當專業的技術活。

樊伉寫了撕,撕了寫,期間大黑還種搗亂,花了兩三天才磕磕巴巴地寫了一份大大小小加起來共有幾十條的管理條例。

頭發都揪掉好大一把的樊伉看著新鮮出爐的草稿,淚流滿麵,心想以後他再也不說乾行政的都是些磨洋工的家夥了。

樊伉自我檢討了一番,就叫來閎樂,讓他將這份管理條例印刷出來。

閎樂是個非常上進的孩子,因為一直主管造紙和印刷這兩項文化事業,在除了乾好本職之外,這孩子默默地開始認字,如今已認得很多字。

可是——

他看著樊伉交給他的管理條例有點發懵。

郎君這都是寫的啥啊?他咋一個都不認識呢?

樊伉囧了一下,這幾天寫章程寫得腦子不清了,忘了自己寫的簡體字,而且還超級醜,估計無人認識。

以往碰上這種需要寫寫畫畫的事情,都是他動嘴,無名動筆代為書寫的。

無名作為兵家弟子,不僅劍術好,那一手小篆和隸書也超級漂亮。

但現在無名還在奔赴碭邑的路上,遷都的時候家中得力的奴仆幾乎全都跟隨呂媭去了長安,現在櫟陽府裡留下的基本都是替樊伉做事的匠奴,沒幾個識字的,印書坊的那些人隻會依樣畫葫蘆,也是不識字的,以至於樊伉想找個代筆的人都沒有。

“要不叫阿沅姊姊來?”閎樂似是看出了樊伉的窘況,試著建議道。

阿沅就是給樊伉編藤鎧的那個女奴。

“她認字?”樊伉吃了一驚。

閎樂靦腆地笑了一下,說:“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我的字就是她教的。”

樊伉頓時震驚了。

在一個半奴隸半封建的社會,身為一個女奴居然認字,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樊伉震驚過後又開始陰謀論了。

這個阿梓不會是彆人派來臥底做奸細的吧?

聽得郎君召見,阿沅很快就到了。

“見過郎君。”不知道樊伉叫她何事,阿沅的表情有些緊張。

第一次讓她編藤鎧的時候,樊伉正忙著設計馬鞍,沒太注意。

再見的時候,樊伉才發現這個阿沅的確有點不一樣。

雖然也是女奴,但阿沅收拾得十分乾淨,和那種因為他的召喚臨時匆忙收拾出來的乾淨不一樣,她的模樣更像是因為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而保持的一種狀態,舉手投足之間也跟彆的女奴不一樣,眼神更澄淨。

“我聽說你會認字?”樊伉開口問道,一邊仔細觀察她的神色。

阿沅先是一愣,顯然不曾想到樊伉找她來居然會是這事,先行了一禮,才不卑不亢地回道:“回郎君,奴幼時蒙大父教導,的確是認識幾個字的。”

“你大父是?”這回輪到樊伉發愣了。

這個阿沅看來也是有來曆的人啊。

阿沅回道:“大父出身先秦貴族,因為支持公子扶蘇而得罪了丞相李斯,獲罪下獄,抄家滅族,奴作為外嫁女才得以逃過一劫。秦亡以後,奴幾番輾轉,最後才以罪奴的身份進入樊府,侍奉主母。”

樊伉:“……”

這又是一個好悲傷的故事。

樊伉問了兩句便不再問了,說:“我有樣東西要你代筆。”

“是。”阿沅低著頭非常謙恭地應道。

“桌上有紙和筆,我念一句,你寫一句。”

阿沅便坐回到桌邊,執筆沾了點墨汁,問:“郎君要小篆還是隸書?”

“隸書吧。”樊伉雖然覺得小篆非常優美,但真的太複雜了,實在不利於推廣傳播,相比之下方方正正的隸書的接受度高多了。

“樊氏作坊園管理條例:為了作坊園的安全運行,按時按質完成任務,工作期間,應了解注意安全生產知識,遵守作坊園行為準則,做到安全生產。第一條:工作期間,不得……”

樊伉念一句,阿沅便老老實實地寫一句,每當念到很多奇怪條款的時候,閎樂都忍不住一副“臥草”臉時,阿沅也毫無表情。

光這份城府,就足以讓樊伉汗顏。

樊伉的條例寫得很細,洋洋灑灑加起來有好幾頁,等到念完,樊伉口都有點乾了。

寫完最後一個字,阿沅停下筆,雙手呈給樊伉,說:“奴已記下郎君所述每一個字。”

樊伉看了一眼,意外地發現字跡居然非常漂亮。

這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樊伉心中一動,這年頭想要找一個有文化的家奴實在太難了,他就總覺得身邊用得趁手的人不夠,這個阿沅若是背景乾淨,倒是非常值得培養一下。

反正以後他需要的人肯定是越來越多,尤其是阿沅這種接受過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

是的,在大漢朝能識字基本就能稱得上是高級知識分子,若是還能有自己的思想,對於事務有自己的見解,就有了向權貴自薦的資本,運氣好遇到賞識的貴族或者皇族,采納自己的主張,從此一步登天成為人上人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樊伉心中暗自琢磨著,即然作坊園都被他弄出來了,他是不是還要弄個學校出來?

人才稀缺啊。

閎樂的動作很快,管理條例謄抄出來,他馬上就拿到印書坊,連夜印製了好幾十版,樊伉著人用木框裱了,拿到作坊園貼起來。

鑒於作坊園的人很多都不識字,樊伉不得已,特地抽了個時間將作坊園裡的人聚了起來,讓人當眾念了一遍管理條例的條款,並且逐條逐項地解釋清楚明白。

每念一項,就聽到底下一片哀嚎聲。

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能隨地吐痰,不能隨手扔垃圾,更不能隨地便溺。

女人不能隨便進入男宿舍區,男人也不能隨便進入女宿舍區。

……

做得好的有獎,做得不好的沒飯吃。

底下的人頓時怨氣衝天。

劉邦派過來學習的少府攏著袖子默默地聽著,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低下他高昂的頭顱,紆尊降貴地問他:“郎君,這得理條例有何用?”

很多條款即使是以他的身份來看,也覺得太過嚴苛,更何況是那些毫無規矩不講究的奴仆們。

“無規矩不成方圓,這也是為了管理方便。”樊伉笑道,“少府大人是個聰明人,想必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

少府這回倒是沒有擺出高冷臉,而是在一邊默默地思索去了。

他作為劉邦的眼線被派來名為督促學習實為監視作坊園的進度,親眼見證了這一塊地如何由一個勳貴們羞於提及的流民棚戶區改造成了如今作坊園的模樣,其中的變化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既然小郎君都認為這份管理條例十分有必要,那上林苑裡頭照著樊家紙坊建成的皇家紙坊,是不是也需要列一份管理條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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