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2 / 2)

乘光應了一聲,滿臉糾結地去了。

大件的東西早幾天就已經整理好了,樊伉隻需要清點自己的隨身用品。

睡衣要帶著,不然晚上他都睡不著。

紙也要帶一點,那邊可沒有紙坊,要用的時候現做可來不及。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院子裡那兩口缸裡種著的夢葉草。

樊伉發現商城裡的東西果然不尋常,這麼冷的天氣裡,種下不到半個月,現在已經有將近二十厘米高了。

嫩嫩的葉子,在寒風裡傲然而立,看著就覺得有精神。

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他和無名兩個忙活了大半個晚上,將要帶的東西清點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了之後,才爬上炕,滿懷著糧食滿倉大豐收的遐想進入夢鄉。

因為記掛著出門的事,樊伉睡得很是不安穩,時不時地就驚醒過來,爬起來看外頭的天色。

他一動,睡在外側的無名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什麼時辰了?”

無名翻了個身,看了下外頭的天色,說:“寅時末,郎君要再睡一會兒麼?”

樊伉打了個嗬欠,在被子裡窩了一會兒,說:“不睡了,起來早點收拾,早點動身,這個天氣不好趕路。”

從長安到舞陽縣有七八百裡,若是遇上天氣不好,走上十天半個月都有可能。

無名見他確定沒了睡意,便跟著起身,穿上外袍,點燃油燈,把樊伉疊放在另一頭炕上的衣裳取了過來,遞給他說:“衣裳都烘暖了,可以穿了。”

樊伉在被子裡滾了好久,才戀戀不舍地坐了起來,拿過衣裳穿好。

兩人就著爐子上的溫水淨了手臉,外頭守夜的下仆見他們這邊亮起了燈,知道兩人起了,開始各行其是,準備侍奉郎君出門。

不多時廚房送了早食過來,兩人吃了,出門時隻見院子外頭黑壓壓地站了一堆的人,都是要跟著樊伉一起去舞陽縣的人。

路途遙遠,且世道又不太平,除了樊伉用著順手的幾個匠奴之外,呂媭還特地給他挑了一隊護衛一路護送他。

這些人算是樊噲的家臣,忠心自是不必提的,而且個個身彪體悍,充滿了煞氣,一看就知道是在戰場上見過血的人。

樊伉朝著他們拱了拱手,說:“一路有勞各位將軍了。”

為首的護衛雙手抱拳,道:“郎君客氣了。”

此時,早有人已經牽了牛車出來,護衛們也不用人招呼,吆喝著你一箱我一箱,很快將行李抬上牛車。

帶去的東西不少,足足有六輛牛車。

光是樊家特產的肉乾便有半牛車,加上樊伉種夢葉草的兩口缸,呂媭新做的被子,還有幾張狼皮褥子,一些零碎,這就占去了一輛牛車。

另一輛牛車則是放的呂媭和樊伉送給呂澤的禮物,一牛車的燒酒。

後麵剩下的四輛牛車全裝的糧食。

這一行人連同護衛一起,足有將近百來人,不準備充足的吃喝可不行,路上又沒有什麼補給的地方。

樊伉又發現穿越到古代的另一大不便之處,那就是出門極其麻煩,吃的喝的睡的全都要帶上,要不然就得肚子灌冷風,簡直就是受罪。

正要出門的時候,大黑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搖頭擺尾地跟在無名身後哈著氣。

“你跟著做什麼?天氣這麼冷,還不安全,你就家裡呆著吧。”樊伉嗬斥它。

護衛們看見他這一趟又是缸又是壇的,還有隻狗出來湊熱鬨,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這位小郎君是把出門當郊遊了啊!

無名摸了摸大黑的腦袋,吹了聲口哨,大黑就像是裝了遙控按鈕的玩具一下,頓時也不吠了,也不跳了,老老實實跟在無名身後。

樊伉看得超級眼熱,奈何大黑就是不鳥他,隻得悻悻作罷。

“郎君帶著吧,反正路上它會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的吃喝。”無名猶豫了一下,說道。

樊伉看著眼前的這一人一狗,十分無語。

“算了,跟就跟吧,不過先說好了,要是跑不動了,我可不會慢下來等你的。”樊伉說著,也學無名那樣摸了摸大黑的腦門。

大黑衝著他汪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從櫟陽出發,還是拐道去了一趟長安,向呂媭辭行。

呂媭本來對他的行為很是生氣,但是見樊伉已經準備啟程了,知道阻攔無用,又開始擔心。

“一路小心,多聽無名公子和諸位將軍的,切莫任性胡鬨,安全為重。”呂媭細細地叮囑他。

“知道了。”樊伉點頭。

“見著了你大舅,記得捎信回來,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沒有,這才是真真愁人。”呂媭又擔心遠在碭邑的呂澤,簡直一刻都不能安心。

“一定。我到了舞陽縣一安頓下來,就去拜見大舅,阿母放心罷。”

這樣的話其實早些天呂媭就已經叮囑了好幾遍,今日再重複一句,再無話可說。

呂媭沉吟片刻,摸了摸他的腦袋,說:“罷了,你如今也大了,男子漢是當有雄心壯誌,阿母也不阻攔你,隻是……千萬記得照顧好自己,我和你阿翁就你一個孩子,阿母年歲也大了,

莫要讓我們擔心。”

樊伉道:“我知道,阿母放心罷,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再說了不是還有無名兄嗎?我先走了,免得太晚出城,天黑以後找不到遞鋪。”

呂媭側身,阿偌捧著一個箱子過來,打開箱子,裡頭大約放著二十金。

呂媭將這二十金分與眾護衛,道:“伉兒就托諸位將軍照顧了。”

眾將連稱不敢,為首的那人沒有客氣,將這二十金與眾將分了,這也是讓呂媭放心的意思。

“主母放心,某以性命擔保,一定會將小郎君平安護送到舞陽縣。”

呂媭點了點頭,說:“走罷,晚了就不好出城了。”

樊伉和無名上了牛車,車夫揚鞭一甩,劈啪之聲在寒風中十分清晰。

伴隨著鞭聲,一驢五牛拖著車,邁著緩緩的步子,沿著大道向著城門而去,雪地上留下幾道深深的輒印。

呂媭站在門前,一直目送牛車遠去,直到白皚皚的天地裡再也瞧不見那支牛車隊伍的身影方才回府。

舞陽地處河南郡,舞水之陽,自古物產豐饒。

劉邦將舞陽賜給樊噲為封邑,可見這個時候他對樊噲這個連襟還是可以的。

舞陽距離長安有八百多裡,快馬加鞭也要數日方可到達,但樊伉帶著六車行李,此時南方雖然早已春暖花開,但北地依然大雪紛飛,一路走走停停,又要小心匪寇,十分艱難。

一路兜兜轉轉,在路上風餐露宿,將近一個月後方才到達河南郡。

樊伉初時還頗覺新鮮,時不時地出來觀賞一下雪景,但接連看了將近一個月,實在沒了興趣,外頭又實在太冷,隻得像孵蛋的老母雞一樣,窩回到牛車裡昏昏欲睡。

無名坐在外頭趕著驢車,大黑踮著腳跟在後頭跑得很起勁。

說到大黑,讓樊伉十分驚奇。

一路跟著他們,有時候餓了就會自己去找吃的,實在找不到樊伉就切一截肉乾給它。

但那些肉乾都是醃了鹽的,樊伉也不敢給他多吃,跟無名說了,休息的時候無名就會出去轉一圈,拎著獵物回來,有時候是山雞,有時候是兔子,才讓大黑不至於挨餓。

每每這個時候,樊伉就會感歎大黑喜歡無名實在不是沒有道理的,像他就完全沒有辦法在大雪天裡給它找吃的。

不過這樣的時候不多,無名更多的時候是留在車隊裡護衛他的安全。

這日,難得天氣放晴,樊伉窩在驢車裡覺得骨頭都暖了,掀開車簾,對無名說:“我來趕車吧,你進去歇會兒。”

“不用。”無名頭也不回地答道:“外頭冷,郎君進車廂裡歇著罷。”

樊伉拉開車門,外頭暖煦的陽光照了進來,即使是大正午,也沒有覺得多暖和,還是冷,便又縮了回去。

但冬日裡出太陽總是讓人心情愉快的。

樊伉身上裹了件大氅,爬到前頭,坐在駕車的橫板上,和無名並非坐在一起,說:“好久沒有出太陽了啊,感覺心情都好了許多。”

無名嘴角往上彎了彎,沒有說話。

“興平侯這隆冬臘月的,不在家裡呆著,還為了種地的事往冷死人的河南郡跑,若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像興平侯這般,我們這些窮苦的百姓可就有福了。”一個衛士騎著驢子走在驢車邊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們說話。

樊伉出門的目的並沒有多隱秘,再加上他們一起行了一路,知道的不知道的清楚了。

衛士其實對樊伉還是挺佩服的。

不說彆的,就衝著樊伉的目的,興平侯就值得他們這些軍漢讚一聲好。

“哪裡,王將軍過獎了。”在外人麵前,樊伉還是十分謙虛的。

王將軍就是呂媭派過來護送他的衛士頭領。

樊噲身邊有兩員大將,武阜因為跟著出征未回,這名叫王回的小將便負責護衛闔府的安全。

對於相當於自己保鏢頭子存在的王回,樊伉還是相當尊重的,一路上好酒好肉舍得招待,算得上相處融洽。

“還有半天的路程就到舞陽縣了,不若我們中途不休息,直接趕進城,興平侯覺得如何?”

樊伉頓時精神一振,道:“一切全憑王將軍做主。”

王回便掉轉驢頭,安排眾人加緊趕路。

直到傍晚的時候,樊伉眯著眼睛往前望去,發現溫暖的陽光之下,前方隱隱似有城池的的輪廓,安靜地矗立在那裡,亙古而又悲涼。

可算是到了啊!

樊伉坐了一個月的驢車,隻覺得屁股都快要被顛成兩半。

天天盼日日盼,總算是讓他盼到了。

樊伉心中那個高興啊,就彆提了。

然而沒等那股高興勁兒過去,隨著車隊向前走近,城牆的輪廓越清晰,樊伉的心就越涼。

實在是太破了。

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讓他禁不住一陣失望。

城牆是泥土築成的,也不高,殘破不堪。

進了城,樊伉的心就越發涼了。

今天出太陽,照道理貓冬的人該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但大街上依然沒有幾個人,偶有幾間民宅冒出青煙勉強為這座殘破的城市增添了幾縷人氣。

樊伉滿臉失望:“我還以為舞陽縣人會多一點。”

“郎君說什麼?”正好經過一間鐵匠鋪,裡頭倒是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於耳,無名沒有聽清他說什麼。

“沒,就是說城裡好蕭條啊。”樊伉感歎。

說是縣城,然而看在樊伉眼裡,更像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村子。

破敗不堪的土牆,滿臉麻木的百姓,偶有幾個人路過也是沒精打采的,處處透著一股灰敗絕望的氣息。

王回笑道:“舞陽乃河南郡重鎮,已經算是很繁華的了。未遷都之前,長安城還不如舞陽熱鬨。”

樊伉:“……”

王回將他們帶到城中一座同樣破舊的宅邸,非常不客氣地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就見邊上一座小門開了,一個上了年紀看著像是門房一樣的人出來。

王回隻對他說了兩句,那人臉色立刻變了,飛快地往裡奔。

不一會兒,大門打開,一個著冠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

“舞陽縣丞恭迎興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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