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伉在胥琿的縣丞府上呆了幾日, 連日趕路來的辛苦疲憊緩過勁來之後,便打點行裝, 準備前往胥琿說的那個僻靜園子。
不走不行啊!
他們一行連護衛帶匠奴上百號人, 而一個小縣丞一年的食祿估計也就是幾十石糧, 要讓胥琿照管樊伉這一行人的吃喝, 也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幾天就能把他吃窮。
樊伉很不好意思地將這幾日的夥食連同兩壇燒酒留給胥琿當回禮後, 便招呼眾人啟程。
出發的這日,正好雪過天晴,暖煦的太陽照下來,積雪初融, 沉寂了一冬的世界仿佛突然一下子亮了起來似的,暖風拂麵, 讓人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好了起來。
拜彆了胥琿,樊伉坐在車前的模板上, 左邊是彪悍精瘦的大黑, 右邊是冷漠英俊的無名, 左擁右抱, 好不愜意。
王回依舊護衛在驢車周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樊伉有點無聊,左右看看, 說:“無名兄, 我來駕車吧。”
無名嘴角抽了抽, 駕著車頭也不回地道:“郎君若是無聊, 就去車裡歇著,很快就到了。”
難得是個晴天,久違的太陽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樊伉隻會嫌棄日照時間太短,哪裡肯鑽回車廂裡去,挨著無名說說笑笑。
二十裡地不算太遠,然而樊伉帶的人不少,百來號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方才到了胥琿所說的那個園子。
然後,樊伉就發現自己被欺騙了,因為他發現胥琿口中的園子和自己印象中以為的園子完全就不是一個東西。
來之前他就猜想得到胥琿口中廢棄多年的園子肯定不會太好,要不然早被人占下來了,然而真看到這個園子的模樣,還是讓他心裡一涼,意識到自己果然還是想得太甜了。
這哪裡是什麼園子,分明就是一個小型的村落嘛!還是很破的那種!
山腳下零亂地散落著幾座破舊的院子,大約是荒廢得太久了,院子外頭的籬笆牆都倒塌了,不用走近就能瞧見矮牆裡頭露出腐朽的門和窗,有間屋子的屋頂還被大雪給壓塌了。
推開距離最近,看著也最完好的那個院子的門,一片破敗的景象,滿院子的殘雪,牆角堆著破爛的竹籃竹筐,院子裡的那口井早已乾涸,軲轆的繩子都要斷了,在風裡一晃一晃,發出吱嘎的聲響。
這破爛地方架個攝影機就能cos鬼屋直接開拍了。
難道未來大半年的時間他都要住在這種又破又舊的地方嗎?樊伉的滿腔歡喜頓時有如大冬天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冰水似的,從頭涼到尾。
“這……”被胥琿叫來給樊伉他們領路的小吏臉上露出羞赧的表情,似是沒有料到不過幾年的功夫,好好的一個園子就成這樣了。
顯然這樣破爛的地方肯定不能讓興平侯來住啊。
“興平侯不如還是先回縣城,再留意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地方?”小吏小心翼翼地建議著。
震驚過後,樊伉終於回過神來,抹了把臉,說:“算了,就這吧。”
彆的地方也不見得有多好,這地方破雖破,好歹足夠大,至少能把他們這百來號人安頓下來。
而且這園子背後靠山,前頭又有一條小河流過,算得上是依山傍水,周圍還有大片荒蕪的田地,如果忽略掉眼前這幾座破舊不堪的宅子,景色堪稱世外桃源。
再三向樊伉確認不需要回城更換一個更好的宅邸之後,小吏才忐忑不安地回去向胥琿複命,剩下眾人站在破舊的宅子前麵麵麵相覷。
“郎君,這宅子能住人嘛?”乘光走上前來,憂心忡忡。
郎君向來體弱,這樣的屋子如何住得。
樊伉一把推開堂屋大門,一股發黴的氣味撲麵而來,嗆得他不住咳嗽,拿手在臉前扇了扇,他有點無奈地道:“先把能住人的屋子收拾出來,再慢慢修葺吧。”
人多乾起活來還是很快的,不到兩天的時間,原本破破爛爛的幾座宅子在眾人的忙活之下總算有點煥然一新的感覺。
院子裡的水井被清理過了,換上了新的軲轆。
原本腐朽的門框也被重新修葺過了,屋頂挪位的瓦片被一片一片重新揀過,沒有鋪瓦片的屋頂也鋪上了厚厚的乾茅草——這些茅草是那些護衛們進山獵了不少獵物,跟周圍的農戶們交換來的,要不然這種天氣哪裡還能打得到乾茅草。
荒廢已久的園子突然來了一大堆人,其中還有不少兵士們時,散落在附近的農戶們剛開始的時候還很驚慌,後來見他們連著好幾天都隻是重新修葺屋子,並沒有四處去征調兵丁,大家便漸漸放下心,膽子大一點的甚至會跑過來圍觀,得知是長安城的貴人過來教人種地,不是過來四處征兵的兵士們之後,便帶著三分好奇七分非常積極熱情地過來幫忙。
樊伉的乾茅草就是跟這些村民交換得來的。
住的地方解決之後,樊伉發現又有一個新的難題擺在他的麵前——那就是他們帶的糧食快不夠了。
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除了必要的行李,車隊裡帶的最多的就是糧食,然而不管怎麼節省,一百多個人每天張嘴就要吃飯,所以即使樊伉準備的糧食很充足,但是一路行來,那些糧食依然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剩下的糧食還是支撐幾天?”樊伉問道。
乘光:“不到二十天。”
才二十天啊!
樊伉覺得有點棘手了。
這春耕還沒開始,就要斷糧了,等到秋收至少還要半年的時間,這半年他們總不能光喝西北風吧!
樊伉犯愁了。
小郎君犯愁,無名又開始磨刀了:“河南郡富戶不少。”
“……”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