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地的麥子抽穗的時候,樊伉終於決定啟程回長安。
出發前的那天晚上,樊伉幾乎一晚沒睡,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著,無名被他吵得也一晚沒合眼。
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樊伉終於有了點睡意,朦朦朧朧的剛睡過去,外麵就傳來動靜,馬嘶犬吠的,間或夾雜著“慢點,輕點,彆磕壞了”的聲音,卻是下仆們在往外一件件地搬運行李。
樊伉被吵得睡不安穩,睡夢中依然皺著眉頭,十分不高興的模樣。無名掀被起來,赤足開門出去,對著來往的下仆訓道:“郎君將將入睡,你們手腳輕點,莫要吵醒了他。”
眾人噤聲,越發小心翼翼,不發出半點聲響。
無名目光掃了一圈,這才回轉。
經過這麼一折騰,屋子裡的樊伉已經睜開了眼睛,醒過來了。
“什麼時辰了?”樊伉揉了揉眼睛,含混不清地問道。
“將將卯時,郎君可以再睡一會兒。”
樊伉翻了個身,仰麵在炕上躺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睡了。早點起來免得耽誤大家起程的時間。”
無名聽了便不再相勸,起身點燃了桌上的油燈,樊伉也跟著爬起來,邊打嗬欠邊慢吞吞地穿衣裳,下炕的時候一腳踩空,差點栽下來。
“郎君小心——”
無名眼疾手快,連忙伸出手一把撈住了他。
樊伉嚇了一大跳,這下腦袋終於徹底清醒了。
無名三兩下幫他穿好衣裳,乘光聽到屋子裡的聲響,知道他們已經起來,掐著時間送了熱水和早食進來。
樊伉洗漱完畢,又用了些早食,收拾完畢和無名走了院子。
阿沅她們早已等侯多時。
“郎君,時辰不早了,該起程了。”
樊伉點頭,和無名一起往外走出了大門。
知道郎君今日要回長安,莊子裡所有人都出來相送,到處都是一片依依送彆之聲,老範夾在一堆人中間,也跟著來送行。
下仆們套好牛車,無名也牽了一匹當日在紫雲山繳獲的棗紅馬,套上鞍轡等著。
樊伉耐著性子和留守莊子裡的人一一道彆,又囑咐他們若是有事,務必給他送信,若是事情緊急來不及送信到長安,去碭邑找他舅舅也是一樣。
這兩年樊伉和這些人同吃同住,一起努力將原來那個一無所有的廢舊園子建成如今這樣一個世外桃源,彼此之間除了主仆情分,還多了一份彆的情誼。
今日樊伉離開,所有人都出來相送,十分不舍。
最後還是老範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時辰不早了,郎君該起程了,大家都散了吧,莫耽誤郎君的行程。”
勸散了眾人,老範抬起僅剩的那條胳膊,拍在樊伉肩上:“今日一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郎君,郎君一路保重!”
“保重!”
“起程嘍——”
車夫如號子般宏亮的聲音響起,樊伉登上馬車,轉身回望。
彼時正值夏秋交接之際,金色的麥田一望無垠,微風一起,層層麥浪隨風翻滾,一層接一層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
樊伉坐在馬車裡,眺望著樊家莊的方向,直到那座承載了他兩年辛勞成果的莊子縮成一個黑色的小點再也看不到方才收回目光,心中無限惆悵。
此去經年,卻不知何日能再相見,惟願一切安好,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