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呂雉如此稱讚,樊伉不禁臉上有些發燒。
“姨母謬讚了!水車乃是上百匠人一起努力方才建成的,論起來他們的功勞才是最大,伉兒不敢居功。”
有真才卻不居功自傲,呂雉頓時對樊伉更加滿意了。
“謙遜是美德,但也不要太過自謙,反而教人小看。”呂雉道,“你是你阿母和阿翁的兒子,我的外甥,這天下沒有幾個人敢小瞧於你。”
“姨母教訓得是。”樊伉擺出一副聽憑教誨的模樣,乖得不行。
呂雉看他這副模樣,心中大慰,忍不住歎道:“伉兒如此聰慧懂事,阿妹真是好福氣。”
呂媭笑道:“阿姊你彆看他在你麵前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在府裡的時候可有主意了,誰的話也不聽。你這麼誇他,回去以後還不知道他又該如何折騰。”
樊伉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仿佛兩人說的不是自己一般。
呂媭道:“方才進來之際,阿姊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出了什麼事?”
提到這個,呂雉剛剛鬆開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樊伉見了不由心中一跳。
能讓呂雉如此麵露於色的,果然是有什麼事情發生麼?
可呂雉貴為一國之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長女魯元嫁與趙王為妻,唯一的兒子又被封為太子,兄長掌漢朝半數軍權,還有什麼能讓她如此不安的?
呂雉想是為此事所困,心中鬱鬱不得解,呂媭一問,想了想還是照實說了。
“匈奴步步南侵,北方叛亂四起,前日陛下召曲逆侯劉敬進宮詢問可有弭患之策——”
提到劉敬,樊伉忍不住皺起眉頭。
劉敬本名並不叫劉敬,而是叫婁敬。
和張良蕭何夏侯嬰這等自漢皇起事起就一直侍奉在側,跟隨漢皇南征北戰建立功勳的舊臣不同,婁敬不過是靠巧言善辯獲取了劉邦的信任,進而加封官爵,甚至還得以賜姓劉。
漢六年匈奴南下進犯雁門關,漢皇親征,他搗鼓出高橋馬鞍和馬蹬,托太子劉盈進獻朝廷,他記得當時就是這個劉敬不僅對太子極為不敬,還步步相逼,那副嘴臉他一直都記得。
在樊伉心中,這就是個佞臣!
“曲逆侯如何說?”
提到這個呂雉難掩怒意:“此人昏聵不堪,竟然向陛下獻計,想要讓魯元和親,嫁往匈奴。”
“什麼?”呂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讓魯元公主去和親?他瘋了麼?”
樊伉也張大了嘴,顯是沒有料到劉敬居然會出如此昏招。
就他所知,魯元公主早已與趙王成親,趙國翁主現在都已經四歲了,與匈奴和親這樣的餿主意也有人提得出來。
呂媭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陛下同意了?”
呂雉冷笑道:“現下是沒有答應。”
呂媭聽了,方鬆了口氣:“沒有答應就好。陛下英明神武,必不會聽信此等小人饞言。”
呂雉卻麵沉似水。
陛下沒有同意並不是顧念父女之情,不過是考慮到冒頓凶殘,舍棄一個公主前往匈奴和親並不能達到讓匈奴退兵不侵擾漢室邊境的效果,所以猶豫不決。
然而外有劉敬進獻讒言,內有戚姬時時吹枕頭風,本來就不堅定的立場隻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改變,到那個時候即便自己在他麵前哭求也毫無用處。
她的女兒隻怕到時候還是要被陛下送往匈奴那等虎狼之地。
想到這裡,呂雉便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內心憤懣不已。
呂雉沉著臉不發一言,宮女們低垂著頭,屏聲靜氣,大氣也不敢出,一時之間整個椒房殿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本來還算歡快的氣氛頓時變得沉重起來,殿中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殿外傳來一個朝氣蓬勃的聲音。
“母後,姨母和伉兒來了?”
劉盈來了!
從沒有此刻這般讓樊伉如此盼望見到太子劉盈,實在是呂雉此刻的臉色太難看了,讓他忍不住懷疑下一秒呂雉就要直接弄死劉邦。
太子劉盈“噠噠噠”跑進大殿,看著樊伉眼神不由一亮,飛快地奔過去一把抱住樊伉。
“太好了!伉兒你終於回來啦!”